若是传承于巫医,便也不奇怪了。
墨御尘暂时放弃了这个话题,又问道:“恭王的伤势如何?”
“说实话,恭王的伤势虽重,但都不致命。但殿下您的伤势我方才看过,有一刀斜斜的划在了肩臂上,只需再偏一寸便能彻底割断你右臂的筋脉,日后怕是连拿笔都不成。而这一块兵器碎片卡在眼眶中,寻常的太医怕是不敢拔的。”
元向晚声音极认真的道:“世人常觉得,血流的多伤口狰狞的伤势才是严重的,殊不知真正严重的伤势,往往都很不起眼。”
墨御尘也跟着点了点头。
确实如此,他方才也觉得眼睛的伤势有些不对,这才没敢让太医动手,而是略过了皇上直接着人递消息入了慈宁宫,暂时将元向晚给借了出来。
也好在他多心了一些,若是贸然让太医动手,他这只眼睛现在已经废了。
看上去严重实际上并不重的伤势,和看上去轻实际上却要命的重伤。他方从丞相府出来,恭王殿下便与他“偶遇”说是要同行一步,行刺的位置正是大街之上,众目睽睽之下……
这一桩桩一件件,在墨御尘的心中,仿佛都指向了一个方向。
此是是恭王自己策划的!
事关紧急,此乃皇室和恭王一脉的名声,就连墨御尘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抿着唇闭了闭眼睛,说道:“今日之事,还请元姑娘在帮我一个忙,对外人务必保密。”
元向晚是第一个看出来恭王伤势并不是看上去那么重的,此时听到墨御尘如此请求,倒是也有些意外。
她微微抬了抬眼:“殿下便不觉得此时蹊跷么?方才太医也说了,恭王殿下的病症凶险。若是在您的王府上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皇上也不会责难与您。”
“都是一起长大的兄弟,本王实在是不想多疑。此事既然已经发生了,还是就此作罢吧。若是将本王的疑问报上去,除了让父皇看到子嗣相残之外,也没有什么好处。”
“与其将事情闹大,不如让这个秘密彻底断绝在本王这儿,也可免得父亲多心。”墨御尘道:“子嗣相残,再什么时候都不是光彩的事情。”
恭王乃是当今圣上第三子,颇得皇上的宠爱,而今刺客虽说是冲着墨御尘来的,但到底伤到了恭王。
而皇上又不喜欢墨御尘,不对他多加责难才怪呢。
而今墨御尘受了委屈却不报,当真是为了皇上和皇室的颜面着想的,不像是有心计想要将此事发酵的更大的样子。
难道这位楚王殿下是真的无心皇位,只想过自己的太平日子?
元向晚的心中,这种想法一闪而逝,很快便又消失不见了。
皇室子弟每一个登上皇位都是经历了一番血雨腥风的,元向晚也不敢肯定墨御尘便一定不是这样的人,此时也不敢妄加揣测。
说话的功夫,倒是李疆快马加鞭的赶回来了。
这些年来康王的身子日渐不行,而其他的几位王爷都在忙着争夺皇位,倒是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看望这个九弟。
是以近些年来,就只有墨御尘经常去康王府坐一坐,与康王殿下小聚说话。
二人之间的关系,自然也要比旁的皇子亲近一些。
而今墨御尘受了伤,恭王身不能至,但交情毕竟还是在的。此时见李疆前来借用夜明珠,自然想也不想的,便让李疆带回来了。
檀香木的盒子做工极精致,李疆拖着盒子上前刚一打开,明亮的莹白色光辉便瞬间充满了整个室内。
没想到这夜明珠的光亮竟真的如此明亮,就连元向晚都在心中震惊了一瞬。
“元姑娘,这光亮可还足够么?”李疆颇为担忧的问道。
“够了够了,如此便好了。”元向晚带好塑胶手套走上前去,看了看墨御尘的伤势:“我给殿下拿一剂麻醉药?”
话刚出口,元向晚便想到了她和墨御尘初见的那一日。
当时墨御尘也是身受重伤,可自己拿了麻醉药给他。墨御尘却拒绝了自己的好意,并没有用。
之前他毕竟是伤在身上,伤口偏一寸少一厘也没什么紧要的。可是而今这伤口是伤在眼睛上,若是因为吃痛而伤了眼部神经,便有些得不偿失了。
果然,她话刚说完,墨御尘便拒绝道:“不用,你直接动手便是。”
“臣女有一句话要提醒殿下,眼睛是人最为精密的身体部位之一,稍后臣女去碎片的时候,还请殿下无论如何都不要乱动。否则即便是大罗神仙来了,臣女也没有办法了。”
元向晚言罢,让开了身子:“李疆,你过来扶着殿下的头,切不可让他乱动。”
李疆连忙在衣摆上擦了擦手走了过来,双手放在左右扶住了墨御尘的脑袋:“这样可以么?”
在这个年代,没有X-光,更没有先进的科学手段,就只能凭着自己经年来的行医经验来徒手取出残片。若是换了一个人,估计都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元向晚自然也心中忐忑,只是此时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她既然已经来了,便不能将墨御尘再交到那些太医的手里了。
既然不能保证完好无损,便索性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吧!
元向晚拿出镊子,将夜明珠挪进了些:“殿下,我要动手了。”
兵器残片取出来的速度很快,基本上没费多少时间,但墨御尘想要恢复,花费的时间可就不只是一日两日了。
元向晚将兵器残片丢到了一旁的瓷盏之中,只听当啷一声,竟是一块断剑的锋刃。
她掏出了一小瓶碘酒,并着一些西药留了下来:“这个药水每天三遍擦拭伤口,若是用了太医的药便不用再涂我的药了。伤口恢复期间内忌食辛辣发物,这些药丸每日早晚两次温水送服即可。”
元向晚劳累了一整日,刚躺下没多大一会儿,便被唤起来送到了楚王府,此时不累才怪。
解决了恭王楚王二人的伤势,这疲惫之感更是宛如跗骨之蛆一般找了上来。
她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天都快亮了,臣女便先回宫中了,明日还要为太后侍疾。”
“元姑娘不妨留下歇息一晚,明日一早本王再派车送你回去。这个时辰宫门落钥,你怕是要等上许久,还不如好好歇息一阵。”墨御尘睁着一只眼睛看向李疆:“去让下人给元姑娘打洗漱的温水过来,再备几道清爽的小菜。”
“不用麻烦,不洗了,我要累死了!”元向晚背着药箱遥遥晃晃的往外走,俨然已经忘了自己来这一行的目的,一边走一边道:“给我一间空房让我睡一会儿就成。”
墨御尘看着她那疲惫的样子,心中倒是有些忍不住想要发笑了。
她倒是可爱,不像是寻常的那些贵家女子一般,将仪容和脸面看的比性命还要重要,终日里端着骄矜的样子,生怕别人瞧不上似的。
倒是元向晚这种姑娘,以真性情示人,倒是叫人极喜欢的。
墨御尘起身推开门,吩咐了侍女带元向晚去偏殿休息,又着人给恭王守夜后,自己便也转去休息了。
……
或许是因为这一日太过于劳累,晚上元向晚睡得简直不能再香!
楚王府待客的枕褥都是新换洗过的,蓬松温暖还带着些许阳光的味道,甚至给了元向晚一种错觉……她仿佛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世界。
然而错觉依旧是错觉,这一觉醒来,依旧是空荡荡的宫院,雕梁画栋广袍大袖,是独立与她原来所生存的世界之外的另一个世界。
或许,她一辈子都回不去了吧。
次日清晨睁眼,早已经日上三竿。元向晚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心道不好,连忙匆匆忙忙的起身穿鞋:“怎都没人唤我一声?我来不及回宫侍疾了!”
“姑娘,姑娘等等,别急。”楚王府的侍女追在元向晚的身后,情急之下的只能跟着她边走边说:“昨日两位王爷行刺的事情皇上已经知道了,特准姑娘留在王府中两日,太后也答应了的。”
元向晚心神未定的转过身来,看着那小丫头,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我可以暂时不用回皇宫侍疾了?”
小丫头笑了起来,倒是极为甜美:“太后传来口谕,说是让您在楚王府中照顾三日,之后再回宫侍疾。您的两位侍女正在来楚王府的路上,应该不久之后就到了。王爷为姑娘准备了新的衣裙,奴婢服侍姑娘洗漱吧。”
元向晚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一身新衣裳,随便吃了一口早膳,果然见琅桥和小罗匆匆忙忙的进府来。
小罗看上去倒是一副急坏了的样子,此时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围着元向晚里里外外的看了一圈儿。
见人没有什么不对的,这才放下心来。
“小姐,您可吓死我了。昨日您匆匆忙忙的便出宫了,都没来得及带上我们两个,只将我二人留在皇宫中,可吓人了呢。”小罗道。
元向晚笑了笑:“昨日情况紧急,着实没来得及。你二人用早膳了么?”
小罗的肚子很合时宜的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