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楚卿长在长公主的身边,一干言行都是她教导出来的,自然深信母亲定然会帮助自己的。
此时闻言,她连忙急切的问:“还请娘亲明示。”
“白术跟了你这么多年,你却因为一个外人的三言两语便不信任她,这岂不是大错特错?成大事者要有敏锐的直觉,更要学会看人心。元向晚今日敢光明正大的挑拨你和白术的关系,便也能证明白术是最没有可能背叛你的那一个,你懂了么?”
长公主低低的叹了一口气:“都怪为娘这些年来将你养的太好了,若是比心机算计你定然比不过元向晚,但身为女人光有心机算计可是不行的。”
元楚卿红着眼睛抬起头:“娘,那我现在还能做些什么呢?”
“你就只需要将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安心做你的丞相千金就好了。只要你一天还是娘的女儿,元向晚的身份地位便永远比不过你。认她再有心机再有算计,在这京城之中也只是一株乱世飘萍,上不得台面。”
长公主温柔的摸了摸元楚卿的额发:“而你,才是当之无愧的明珠。”
……
丞相府买来了不少的侍婢女使,还有些新来的小厮。因为元向晚那儿急着用人,还没调教几日便给她送了过来。
赶去下人房挑选下人的时候,元向晚一眼便瞧见了之前卖身葬父的那个姑娘。
她挑了几个看着激灵的,便指了小罗过来:“这个丫头看着机灵,颇合我眼缘,就留在我身边做贴身女使吧。”元向晚道。
小罗连忙出列,向元向晚行礼:“多谢姑娘。”
嫡小姐身边一般都会有两名女使,除去琅桥,元向晚身边确实也还缺一个。只不过这一批下人都是刚来丞相府的,还没调/教几天,也不懂什么规矩,怎么能随随便便的便留在身边做贴身女使?
琅桥到底有些担心,刚要去劝说云向晚,云向晚却已经自己开了口。
“我难得看到一个合眼缘的,贴身的丫头不比其他,还是要自己喜欢的才是。规矩不懂可以再学,但不喜欢的人就算是看再久也依旧不喜欢,就这个吧。”她道。
琅桥想要说的话被元向晚这三言两语全都噎回了肚子里,也只好跟着答应了下来。
元向晚又挑了两个性子和顺的服侍阿霖,又选了一个年幼的小厮给元向霖做伴读,其余的下人便都交给琅桥挑选了。
而她自己,则是先一步带着小罗回到了听竹轩。
绕过后花园,见没有人再跟着,小罗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小姐,可算是寻到你了。”
“你弟弟安置好了么?之前那个大婶儿看起来颇为面善,想必不会苛待孩子的。”元向晚问道:“你是时担心,也可时常去看看。”
听到这句话,小罗也不免垂下了眼睛。
父母早逝,她又没有夫家。一个女子在这样的世道又怎么能抚养得起年幼的弟弟?是以就算是她心中再不忍,也不能将孩子留在自己的身边。
替他找一个好人家抚养,未免便不是一个好归宿。
小罗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弯着眼睛笑了起来:“送走的孩子又为何要去看呢?等他日后懂事了一些,岂不是就知道了他以为的父母其实只是将他抱养回家的养父了?”
“我若是想为了他好,就应该一辈子不去见他。我知道他过得快乐,那就足够了。”小罗说道。
元向晚不由得悲从心生,便伸手拍了拍小罗的肩膀。
她自小便是孤儿,是以年少的时候经常会幻想自己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会不会只是不小心将自己遗落了。待有朝一日,会不会重新想起自己,来寻她接她回家?
可是直到元向晚的实验室爆炸的那一天,她也没有等到自己的亲人。
元向晚太知道小罗的这种感觉了,毕竟……同是天涯沦落人。
添了些丫鬟小厮的听竹轩总算是有了些烟火气,就连阿霖都跟着活泼了不少。
小罗从厨房端了些茶点进来,放在了屋里的桌子上:“小姐,琅桥姐姐方才出去了,差我来告诉你一声。”
“她有说出去做什么了么?”元向晚问道。
小罗摇了摇头:“没说,奴婢也不知道,但听说是宫中来人了。我还从没见过宫中的贵人生的什么模样呢,应该一个个都像天仙一样漂亮吧。”
元向晚笑了笑,未答。
宫中的贵人漂不漂亮她不知道,但从现代社会穿越过来的人,看惯了满脸玻尿酸的现代女星,便也不觉得这个年代的嫔妃公主有多漂亮了。
她尝了一口新送来的栗子糕:“宫中来人,想必是去看望长公主的,毕竟长公主也是皇室众人。既然没有咱们听竹轩的事情,咱们也不跟着掺和,岂不是最好?”
小罗转念一想,这倒也是。
自家小姐刚来京城,本就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现在还是低调一些才是上上策。更何况,宫里来的人也多半是站在长公主那一边儿的,元向晚又何必过来找晦气?
她本着一颗“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的心思,稳坐钓鱼台,安稳的过自己的日子便是。至于其他的事情,元向晚才懒得跟着掺和呢。
这边屁股还没坐热,琅桥便匆匆的赶了回来。
“大小姐,老爷唤过去一趟,您先好生换一套衣裳吧。”琅桥说道。
元向晚有些诧异的问道:“这个时辰父亲唤我能有何事?”
“方才宫里的沈公公来传旨,说是三日之后御花园中,将为各位王爷选妃。您和二小姐也是在这一次的选妃名单中的。奴婢若是没猜错的话,老爷唤您二人过去,应该是要嘱咐些事情的。”琅桥说道。
元向晚皱着眉头怔了一下,却已经被琅桥推着去换衣服了。
之前在府外她曾见过楚王墨御尘一次,皇上是属意将元家的女儿许配给七皇子为妃的。正因如此,墨御尘才提前来见她一面,想要与她通气。
元向晚当时还觉得选妃之日甚远,没怎么放在心上,却不想这么快便来了。
她换了一件儿府中新裁的衣裳,一边认小罗整理衣摆,一边问道:“选妃不得选个良辰吉日,一层层的甄选秀女么?这一次怎么这么急?可是宫中出了什么事情了?”
屋子里没有外人,洒扫的侍婢也离门窗甚远。
琅桥抿着唇查看了一番,这才走了过来小声道:“奴婢方才也在招待沈公公,听他和老爷说话的意思,想必是太后快不成了。皇上孝顺,这一次为诸皇子选妃,也是为了给太后冲冲喜。”
若是这么说的话,元向晚便不觉得意外了。
之前还在九亭镇的时候,就曾经在镇中看到过皇室张贴的皇榜,在整个昊国范围内甄选医女照看太后的身子和宸妃娘娘的胎。
当时元向晚还没放在心上,却不想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这件事却变得和自己息息相关了。
换好了衣裳,刚要走出听竹轩,元向晚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拉住了琅桥问道:“你知道太后患的是什么病么?”
“小姐,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奴婢知道你医术高超,可但凡有关皇室的事情动辄都是要掉脑袋的,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就连丞相府都保不住。”琅桥有些急切的劝道:“此番您若是入宫参与选妃,可切记千万不要掺和太后的病情。”
元向晚自然知晓不该自己管的事情不要管的道理,她笑了笑:“你放心吧,这些道理我都明白,我就只是想问问太后是什么病罢了。我们这些医者但凡瞧见了病人,便都会好奇一些。”
琅桥听到了元向晚的保证,这才将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
她长出了一口气:“太后年纪大了,左不过是一些老年病症罢了。宫中的那些太医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现如今给太后医病也不敢再用猛药,便只是用一些补药吊着命罢了。”
元向晚听她此言,心中便已经隐约有了点儿猜测了。
古往今来,但凡临终的病人,就没有不痛苦的。就算是皇亲国戚,贵为太后,到最后也还是逃不了这样的命运。
元向晚不再多想,快步走去了东院元丞相往日里待客的正厅。
赶到的时候,长公主和元楚卿也在了。
长公主今日穿的倒是极其郑重,一身华贵的孔雀蓝纱织羽衣裙,一双同色的翘头履顶端还缀着一颗足有指甲盖大的东珠,衬得她整个人雍容华美。
清隽的容颜上上着一层淡雅的薄妆,嘴唇点了淡红色的口脂,繁重的发饰叠在乌黑浓密的秀发上,隐约可见一截光滑如玉的脖颈露出衣领,卓尔不俗。
再见元楚卿,娇嫩的淡粉色罗裙镶着金色的蕾丝窄边,纤细的手腕上带着金玉碧玺串,眉间点了一张花黄,倒是丝毫看不出来拉了一天肚子的样子。
“父亲安好,长公主安好。”元向晚向二人逐一行了个礼,又转身面向了元楚卿:“妹妹妆安。”
元楚卿看到元向晚这副没事人一般的神情,鼻子都要气歪了。
可当着父亲的面她又不能发怒,就只能忍着心中的恶心,也向元向晚道了一声好。倒是将她自己给恶心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