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家公子季尧身遭横死,如一块陨石坠落在海域中,在整个洛峦洲,引发了剧烈的轰动。波澜所至,所有人都在议论纷纷,讨论着这件突如其来的事件。有人猜测这是季家的敌人所下的毒手、有人猜测这件事只是个偶然,还有人故作真实地推测,其实在整件事后,还有更大阴谋。
而人所共知的,是季家高层的为此震动,倾注了大量的精力要调查真相,一时间人心惶惶,只是很快就被人忘却。
凡此种种,都只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对于身在洛峦洲的高层,才会隐约察觉,本来微妙的风向,更是在不知不觉收紧,压抑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不被人察觉中,已经有许多外来者悄无声息地进入到海州之内,无人可知他们有什么目的,也无人可知他们到底想要寻找些什么。
事情的当事方里,陆今始终隐蔽的很好,自始至终没有任何风声找上他。而季初见那里,沈老则一直在护着她,没有让她受到过多的骚扰。并且在随后不久,季家就来人接走了她,具体的细节无人可知,但明显能感觉到的是,从此之后,海州的局势,也开始安稳了下来。
至于整件事的直接相关方,程末现在倒安然自得,为了避风头,在洛峦洲偏西北的一处小镇,他一连待了数日,关注着外界的动向。
风声安稳,整场事件的余波,似乎还没有传到这里,也有可能,这只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不过至少自己安稳了一段时间,平白少了很多烦扰,程末稍稍也放心了下来。
坐在一个房间的床上,程末拿出针线,在缝补着什么。不过他不是在补衣服,而是在缝合自己胳膊上一道伤口。
“为什么体魄变强了,伤口愈合的速度反而减慢了这么多,这样的伤口,我原本完全不需要缝针。”程末一边说着,将线头咬断,试着活动了下受伤的左臂,感觉动作完全不受影响,方才松了一口气。
在到达这里前,程末遭遇了数次袭击,最为惨烈的一次,那些杀手悍不畏死一般,不仅和霍寻他们丝毫不同,就连溟湖的人也没这般毒辣。程末且战且退,藏在了这里,方才摆脱了他们。而这道伤口,也就是在那时留下的。程末原以为它会很快愈合,却不想数日后伤口不但没有好转,还有化脓的倾向,这倒是以往前所未有的事情。
“嗯,这个么,其实想要解释也很简单——你的体魄变强了,可相应吸收的元气,不够滋养你现在的身体。常理来说,一个人的身体、修为和吸收的天地灵气,都是可以对应的,但你这不是常规状况。寰疏的灵血让你的体魄超过了常人的限制,修为和吸收的灵气却不够弥补相应的差距。这个问题如果不解决,以后只会越来越严重。别忘了,对于体魄极强的灵兽,它们可是完全以天材灵宝为食的。”
“是这么个道理,不过,我也总不能一直这样吧。”听了言归的话,程末叹了口气,随即拿出一块翠灵石,吸取着其中的灵气。灵石接触掌心,其中的光华源源不断汇入寺内经脉。程末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就像一个口渴难耐的人突然见到一杯水,贪婪地索取着。
“这个问题,暂时确实不好弄。不过另一个问题,我倒是有办法解决。”言归说:“上次交手时你就发现了吧,随着你体质的增强,真元的消耗也大大超过了以往。原本对付他们,你根本不需要这么狼狈。可就是因为关键时刻你的真元枯竭,才导致你最后受伤。体质突然增强,相应的不协调性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调整好的,从现在起,你还是需要重新适应现在的身体,以后的交手中,采用更恰当的方式。”
“说得简单,不过就是我以后把消耗战尽量变成速战速决,可这也改变不了我的体魄消耗了大量真元的事实。”程末将翠灵石的元气吸收完后,也有些苦恼地道:“难不成之后,就要一直这样?”
“所以我说,我有办法么。”言归道:“体魄增强导致元气消耗增多,在无法提升修为的情况下,还有一个办法,能解决眼下的麻烦。”
“到底是什么?”
“增大灵台的空间,使之可以容纳更多的真元,真元变多了,自然也能适应更大的消耗。”
“说的容易,可是怎样才能扩大灵台?”程末知道言归这么说,一定想好了其他的策略。
“难道你自己还想不到?”言归故作神秘。
“什么?”
“太一游日服月法啊!”言归指着他,哈哈大笑:“阴阳至理,近乎于道。你曾经以此淬炼了体魄、修成了元力,现在自然也能凭借于此再度扩大灵台空间,达到与道同合的效果。别忘了,你可还有元始太清颂呢,配合着它,几率又能增大一倍不止。而且你现在的手中,不是还有个从季尧那搜来的好东西吗?”
程末心知肚明,在他的手中,有一块玄锆玉,是他从谷阳离开前,特意从季尧的身上搜走的,极寒之玉,犹若万年玄冰,放在室内,即便三伏高温,也能感觉到森森凉意。极阴的气息,比之前那块黑晶玉还要更甚三分。程末猜测,就连那块黑晶玉原本也是季尧给梁北的,梁北本打算赌玉赢了陆今的焱央玉后,将之一起献给季尧,讨得对方欢喜,却没想到现在都便宜了他。
“这块玄锆玉,阴气十足,按你的说法拿来修炼阴阳之道,的确很合适。但没有相应的元阳之物,单纯用它,只怕不但没有裨益、反而会损伤根基。可足够充沛的阳气,想要找到好像也没那么容易。”
“这个别担忧了,你有万界索骥图,什么灵宝不好找?再说了,你的运气,不是一贯很好吗?”言归笑着说。
程末白了他一眼。
“笃笃——”敲门声从外面响起,随后,一个婉转的声音传来:“程公子,你起来了吗?”
程末一皱眉。
言归笑道:“行了,别等着了,这也算你自找的,去开门吧!”
程末有些无奈,道:“请进来吧!”
“吱嘎”一声,一个女子走入,步伐款款,笑意盈盈朝着程末走来。女子身着淡绿衫衣,素色抹胸香肩裸露,配合着脸上芬芳的胭脂,妩媚自知。
一个男人的房间,平白进来一个娇媚的女子,常人均会觉得不合理。而要是仔细打量程末此刻所在的地方,立刻会觉得不合理的地方更多——房间内的被褥、帷帐、窗帘、桌垫等等,均为淡雅装饰,乌木地板被清理得一尘不染,角落放置着香炉,袅袅香气弥散,渲染着一些暧昧的氛围。而最显眼的位置,居然还摆着一个梳妆台,雕琢的铜镜、玉白的梳子,装饰着一种柔美。
不管怎么看,这里都是女子的闺房,而不是一般的客栈中。
然而实际上,事情的真相,比这个还要更出乎意料。
“程公子安好,妾身这里唐突了。”女子轻轻行礼,道:“不知今天,公子还有没有什么吩咐的?如果有需要,只要和妾身说明,都可以满足公子的安排。”
说完,媚眼如丝,望着程末的目光,有一种摄魂的魔力。
程末视而不见,只是道:“这些都不必介意,和昨日一样就好,别的都不需要。”
女子听完,再次露出了诧异的表情,不过很快收拾好情绪,从一旁柜子里搬过一张瑶琴,说:“那就依公子所言,今天还是给您弹奏一曲。和昨日一样,《浔江行》可以吗?”
程末稍稍点头,女子的素手拨弄在琴弦上,悠扬的声音,如山泉流水,跳跃而来。
“哈哈哈哈——”言归终于忍不住了,捧腹大笑,一边笑一边说道:“程末……程末你真是……哈哈笑死我了。好不容易来一趟青楼,居然只来听小曲。这要是传出去,只怕都成了大家的笑柄,哈哈哈……”
程末无奈,连反驳也做不到。
数日前为了隐藏踪迹,程末无奈之下,只好躲入到这个青楼中,打算用出其不意的方法,扰乱对方的视听。毕竟一般人再如何想象,也猜不出他会藏身到这种地方。而为了避免被人看出异样,程末每日都会叫来青楼女子来自己的房间,只是让她们弹走一曲,此外不多过问。毕竟要是一个人真的将青楼当作了客栈使用,也破绽太多了一些。
不过仔细想来,自己居然被逼迫到如此境地,也是让人哭笑不得。
一曲终了,程末示意对方离去。女子将门带上走出后,又不多时,更为急切的敲门声传来,是青楼打杂的一个杂役,来对程末说:“这位公子,您之前要的东西,已经都给你催到了,已经约定好交易的地方,您自己过去取就行。”
昨日中,程末需要一些天材灵宝,因为自己不便露面,就让杂役代替他去寻找,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找齐。
程末听到后,立刻离开了房间,向外走出。走到青楼大门外时,望着外面的阳光,恍惚中也才意识到,自己多日以来都没有涉足户外了。
一个老妪,路过了程末的身边,忽然一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程末眼疾手快,立刻将她扶起。
“你没事吧?”程末询问。
“没事,没事。”老妪顶着满头白发,含糊不清地说:“谢谢你啊,小伙子。”一边慢慢离开了这里。
程末见对方安然无恙,也就继续向着另一边走去。走出不到两步,忽觉有异,转过头向身后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