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摄像头发出的信号拦截掉,换成上一秒所拍到的静态图片,这就是最简单的监控屏蔽。
但这种最为简单的东西,往往伴随着巨大的漏洞:这道屏蔽功能绝不能长用,用的时间久了,就算是个傻子坐在监控室里,也能察觉到什么不对劲。
姬霄在那“冲凉房”外瞥了一眼,眼见没人,立刻抓着这个空隙,溜了进去。
整个精神病院里,恐怕只有这个地方,才能以最不起眼的方式,搞到他所要的东西。
他走进房间,先是把那高压水枪随手塞到了隔壁的烘干室里面,用门临时夹住了那水管头,而后一把将水龙头拧到了最大。
嗞……
水流在隔壁房间喷涌而出,以这个速度,用不了多久,就会漫到那走廊上,引起他人的注意。
“电脑,投影出负一层走廊的实时监控录像。”
话音刚落,一道袖珍版的走廊浮现在空中,一个安保正从走廊末端缓缓走来。
嗒,嗒,嗒……
皮鞋的后脚跟厚重而有力地敲击在地面上,荡起一声声清脆的响声。
那安保就在走廊的末端,要不了多久,便是可以走到这里来!
想到这里,姬霄心里一横,一脚踹向那水龙头。
一道道沉重的撞击声从房间里传出,悠悠地飘到了那安保的耳边,不过他听的并不太真切。
铛,铛,铛。
“什么声音?”那安保沉吟一声——随着距离逐渐缩短,那声音也是越来越清晰,终于,他还是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嗒嗒嗒嗒嗒嗒……
那安保,正飞速跑向姬霄所在的方向!
“该死,来不及了!”姬霄怒骂一声,抬起小腿,绷紧了大腿的肌肉,猛地一脚踹去。
只听闻极其微弱的一声“咔”的声音,水龙头终于倾斜,和墙壁之间有了一条缝隙,一簇清水从那裂缝中流出!
“电脑,快!弄响那安保的手环!”他催促道。
叮铃铃铃铃铃,一道铃声响起。
安保低头看向手环,后者却没有弹出任何窗口或者提示之类的东西,告诉他这提示音到底是为何而来。
正当安保不解时,一个头从冲凉房探出,只见那身影弓着腰,掂着脚步,三两下便是走回了牢房里——也多亏了这负一层几乎没有人,才使得他这破坏水龙头的计划来得如此顺利。
待得姬霄回到房间,正襟危坐,那安保手环的提示铃声便和监控屏蔽一齐解除了:除了留下一个站在走廊尽头拍打着手环的安保人员,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接下来,只要等那冲凉房内的水溢出,他的技俩便成功了一半。
现在也就十点多,那冲凉房的门本来就半掩着,再加上他为了不让路过的安保注意到漏水的事,出门前还把那水龙头拧小了不少……种种这些因素相叠,这水恐怕还要一段时间才能漫出走廊来。
“今天是星期几来着?”姬霄抚着下巴,自言自语道。
照常来说,手环就在附近,识别了他的声纹之后,理应会回答这个问题。
没有回答的原因无他——为了稳妥,他将手环的唤醒方式设置为了双击加上声纹验证。
这下子,想要误触这手环的难度,可就大的多了。
在这座封闭式的精神病院当中,时间的概念都被淡化了:整个精神病院内,就连医生的房间内,都难找到一块钟表,病人手上又不能带有手环这种高科技产品,墙上又没有挂历,“今天是星期几”便变成了一个极其让人琢磨不透的问题。
姬霄只是依稀记得,先前他被拉去那负一层冲凉房跟洗车一样洗了个澡之前,安保无意间在与同伴的对话中提到过:那天让他单独洗,只是一次例外。
听他的口气,负一层的病人,或者说,“犯人”们,都是要到某个特定的日期,才会被清洗掉身上那股邋遢的腌臭味儿。
虽然不知道那日子是不是今天,不过细想的话,只要时间表不出大变化,那洗澡的时间大概率还是晚上——到那时候,这负一层的走廊早就水漫金山了。
为了消磨这么点等待的时间,又为了找出点什么法子把狱卒们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去,让他们在短时间内不去留意漏水的事儿,姬霄趁着这一天当中最长的自由活动时间,走上了一楼。
正当他在脑海中绞尽脑汁寻找着制造骚乱的方法时,一场骚乱自己送上门来了。
一道尖叫声从走廊另一头传来。
怎么回事?姬霄定眼看去,这病院上下几层走廊里,似乎没有找到半个安保的身影——这种时间,想必他们还在悠哉游哉地看着监控录像吧。
不管怎么样,先去看看,姬霄这么想道。
他三步作两步,快速走到那病房外,却没有直接推门进去,而是将手伸过那病房大开的窗口,食中二指一上一下,在百叶窗里撬开了一道供他窥伺的缝隙。
“……你冷静一点,先把刀放下,有话好好说……”一道声音如此反复劝道,那声音的主人微微颤抖,连她的声音都是染上了一丝哭腔。
被刀挟持者,是那帝域精神病院其中一名姬霄叫不出名字来的护士。
到底是谁这么大胆?不但能弄到刀子,还敢挟持护士?想到这里,他不禁将视线一转,转,转……
“他抹布的,给我让开点,什么都看不到了!”姬霄对着窗户前面的几个精神病人怒骂道。
这里的病人大多是些与世无争的家伙,听到这句话,自然也是跟见了虎的绵羊一般,统统让到一旁。
那持刀的病人他没见过,但从那狰狞的表情和凶戾的眼神看来,多半不是什么善茬——在这种人手里,即便只是一把几乎没开刃的黄油刀,也会显得极有威胁。
更何况,那是一把餐刀。
餐刀抵住了小护士的脖子,看她那细皮嫩肉的模样,这一刀下去,就算隔壁房间就是急救室,恐怕都会有生命危险。
刀子贴的极近,那冰凉的温度自然不是此时最骇人的,最让人感到心惊肉跳的是,这个精神病人下手显然毫无分寸——刀上的某颗小三角形尖刺此时已经穿透了那小护士的皮肤,一滴鲜血悄无声息地滑落下来。
这些好吃懒做,拿钱不干活的懒骨头怎么还不来?姬霄在心底骂道。
就算不是一直盯着监控录像屏幕,也该看到这大房里对峙的场面了吧?难怪连正门钥匙这么重要的东西都能弄丢。
那安保不来,或者说,那安保手里的电击枪不来,事情实在就有些麻烦了——这种距离,别说制服那歹徒了,就算想要近身,都可以说是异想天开。
只要有半点轻举妄动的意思,这姑娘都得抹脖子了。
……
监控室。
坐在屏幕前的安保灌了一口啤酒,打出来一个满意的饱嗝。
砰!
“你们还有心思喝酒?”正在敷脸的小队长冷声说道,“不找回那把钥匙,所有人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这一骂,连忙吓得所有人都不敢分心,专心致志地瞪着屏幕上那看过不知道多少次的监控录像片段,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半晌,终于有一安保忍不住了,弱弱地举起了手。
“说。”说完这句话,小队长有些呲牙咧嘴——现在的他,每次动嘴都是一种负担:
刚才也是好运,若不是他的习惯好,换做个外行人,不仅是要吃一记上勾拳,上下两排牙相撞时,甚至能把人的舌头截断来!
“队长,这录像我们都看了这么多遍了,不可能有问题啊……”说着,那安保挠了挠头,“说不定,这钥匙可能是在外面丢的。”
听到这句话,小队长更是面色铁青。
在场所有人,最不想重复看那监控录像的就是他:每看一次,到九点四十五分左右的片段时,便是会有一个摄像头拍下他被揍的场景,每看一次,他的威严便减少一分。
不过,威严减少,总比丢个饭碗来得划算。
正当他要说些什么时,另一个安保又发话了。
“队长,你看看这里!”发话者有些紧张地指着屏幕,显然是有所发现。
“怎么,找到了?”小队长喜出望外,这一咧嘴,下巴又开始痛了。
画面上,是一个穿着病服的身影,扒着一楼大房的百叶窗,正在窥视房间内的状况。
顺着这人的视线,他们立即切换到了室内的摄像头,然后便看到了那个护士,看到了她脖子上的一把刀。
“好家伙,敢在这时候造反……”小队长怒极反笑,连声赞叹道。
“带上装备,立刻下去把他抓了!”他如此命令道。
只见此言一出,拿棍的去拿棍了,拿电击枪的去拿电击枪了,监控室里乱作一团。
要是有人在等他们出手援助,就不知道需要等待多久了。
……
另一边,姬霄也是有了些许收获。
他在那大房内的围观群众当中,找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仙风道骨,白发飘飘的老头儿,藏在人群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