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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已经西沉,寂静的隔间,只有一盏长明灯点亮一室昏暗。
司澄的面容隐于光线照不到的地方,眼底,依稀还能见到沉沉的伤痛。
“那是我有生之年最难熬的日子,起初是不知道怎么面对秦江,后来,又不知道怎么面对秦嫣。秦江的遗体放在太平间,要火化得直系亲属去警局办手续,后来秦嫣忍痛去了,回来后又大病了一场。”司澄望着漆黑的屋顶,“那时我就对着秦江的长明灯承诺,这辈子,我照顾秦嫣直到她遇见喜欢的人,送她风光出嫁。我不能不这么做,”他机械地转动了下眼珠,看着安锦锦,“我欠他们兄妹的,实在太多了。”
安锦锦点头,拿竹签小心挑动了一下灯芯,她白净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可眼底,却清明得紧。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从此以后,我上哪都不敢扔秦嫣一个人,起初那几个月,我甚至怕到只要她不在我视线范围内,我就心慌。m市盛传她是我身边最重要的女人,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司澄动动唇,浅笑有点苦涩。
“她跟着我经历了很多以前没有经历过的事,我联系辛伯动员股东低价转让股票给我的时候,她在我身边;我收买堂哥身边的助理,**堂哥消息的时候,她也在我身边;我搜索堂哥谋财害命线索,对有需要的人软硬兼施时,她还在我身边;耳濡目染得多了,秦嫣自然不似当初那么单纯,再加上心中伤痛与仇恨交错,她变得复杂了些,也是可以理解的,所以,哪怕她后来越来越肆意妄为,我念着对他们兄妹的亏欠,全都一并包容了。”司澄看着安锦锦,目色沉了沉,“以上种种就是为什么我让秦嫣离开司宇,却依然愿意负担她生活的原因,安锦锦,你明白吗?”
女人挑动灯芯的动作停了,侧过头,微笑在昏暗的光线里明明灭灭:“明白,我老早就明白,也…”她顿了顿,“同意。”
老早就明白,
且,同意?
司澄怔了会儿。
安锦锦见状继续说:“不然以我的个性,秦嫣那么蹦跶,我早把她扇下去了,哪容得你迟迟一声不吭,直到忍无可忍。”
她这么说,司澄更奇怪了:“你的意思是,我刚刚说的,你都知道?”
“知道呀。”她放下竹签,低头整理油壶,“这件事你以前打电话跟我说过。”
她记得那时司澄的状态很差,打个电话声音都是哑的,他说:“锦锦,我们以后关照点秦嫣好不好?我亏欠他们兄妹的太多,如果不为她做点什么,我良心不安。”
那时的她看看抽屉里摆放的一大堆药,就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说:“可以啊。”她想,若是她不在了,也不希望他孤单一辈子。
“要是我知道她后来借着你的愧疚肆无忌惮,还想在我身上做文章,我才不答应。”安锦锦轻哼,见男人眼眸微颤,她又讪讪说,“人算不如天算,你那时也想不到后来她会这样,对吧?”
“嗯,想不到。”司澄目色幽幽地看向长明灯。
这世间有太多的想不到,
可秦江,我尽力了,
毫无下限地去照应秦嫣,我真的做不到。
与其说是带安锦锦来探望秦江,倒不如是司澄想给秦江一个绵长的解释。
走出隔间的时候,他虽仍是话少,但心湖,已不似来时那般汹涌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