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刚刚尝到血腥的美味，便一发不可收拾地走上嗜血的地狱之路，在她意识到自己在行动之前，桌上的豆浆杯已经被一股残忍的力量无情地摔砸在了墙壁上，“啪”的一声，像一张活过来的画布，飞溅的玻璃碎片和白色液体混而再造成一个放射状的伞阵，玻璃碎片落在地毯上似是无声的潜逃，而楚陶然肩头却是被浇了大片的豆浆。
他看也没看其他，只对着她沉默，一瞬不瞬凝睇于江依依的每个表情。
她毫发无伤，但好像被泼了一头冷水的是她，打了一个冷颤，看明白过来楚陶然身上的狼狈后，眼睛就热得快要滚出泪来。
江依依转身就走，她现在需要服药，情绪已经失控了……
“江依依。”楚陶然突然严肃又强硬，攥紧她手腕，一左一右都握在手里，用强力把江依依扭转过去的身体扳正到自己面前，在江依依的面前，把她的两手坚定地往上方拽去。
江依依眼睛一痛，恍然是意识到他的意图，忍着眼泪开始拼命挣扎：“你放开我！没看到我又疯了吗？你欠打是不是？楚陶然！我真的会对你动手的！放开！烦死了！你烦死了！”
她气愤，满腔都是无处发泄的怒火，气自己，厌恶自己，又深深地为自己难过。难过得甚至是想用毁掉一切的方式来给楚陶然一个周全，可这明明就是在荆棘里的挣扎，挣动得越凶，身上伤口越多，汩汩流淌的血液不是为荆棘提供软化，而是更好的养料。
而楚陶然抱着她，是连着荆棘一起抱住了，用胸膛在和荆棘置换她的生命，但她始终在被荆棘吞噬着，以至于她怕楚陶然帮她弯折荆棘的那双手都已经是森森白骨。
“江依依，你看着我。”楚陶然看着她眼里的混沌和颓败，连他都仿佛是找不到了呼吸的方式，用力摇晃她的身体，然后重重抱在自己怀里，楚陶然迫着她与自己对视，“你看着我，你是江依依，是我楚陶然都没办法忘记的人，你的骄傲呢？你的张牙舞爪呢？你睚眦必报的恶劣呢？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弱小了？江依依，你好好想想，你是谁？”
“谁也不是……连你……”她被摇晃地一抬头，眼泪终是忍不住地夺眶而出了，“连你……对啊……连你都是选择离开我的……连你都是不要我的……我是谁？你倒是告诉我，我究竟是谁啊？你说爱我的时候你就爱我，说不理我的时候就一点消息都没有，你不也离开我了吗？是你……是你害我这么脆弱……我多怕啊……我那时候多怕啊……家没了，妈妈没了……他们还都骂我，羞辱我，折磨我……他们都欺负我！但你明明说过会保护我的！你说你最爱我，说什么都能给我，但你就是不要我了……你混蛋！你现在问我我说谁了，你凭什么问我我是谁！你有什么资格！我谁也不做了，‘江依依’不做了，‘江妖妖’也不做了！‘妖妖’是什么烂名字！”
偏偏楚陶然就是要逼她将利剑安稳回鞘，这一字一字都是砸在他心上的，甚而是在心上溅出了火星，灼烧了整片，手腕上的力道透过皮肉直接操纵着骨头，狠着心地烙印在江依依两臂深处。她挣扎得毫无形状，楚陶然却固执着继续把她的手臂往上抬。
“妖妖，你才是小恶魔，你根本什么都不用怕。”
江依依眼睛彻底烧红了，用仇恨的目光瞪他，说的话却直楞：“我就怕！我偏要怕！你有本事就真撒手再也别管我！”
“我没本事。”
江依依的欲焚气焰顿时被楚陶然这句痛快话弄得断了逻辑，哑了半天回一句：“你脸皮厚。”
“妖妖，我敢让你只做小恶魔，就意味着，我能让你只是小恶魔，所以你什么都不用怕，我爱你从来不是因为你有多好，而是哪怕你再不好，我也觉得你是最好的。”
以后一丝拉锯下，江依依发寒的掌心骤然贴上楚陶然脸庞的细嫩，透过温热，察觉到皮肉下清晰的沉毅骼骨，楚陶然在江依依的两手间对上她的眼睛，把她急欲抽离的手固执地按在自己脸上。
楚陶然用自己的掌覆盖住她纤长的手指，目光近于是一种想让江依依停不下泪水的安宁。
他勾起一抹笑，看她从凶巴巴变得软绵绵，嘲笑似的问：“既然失控气成这样，摔杯子多舍近求远，怎么不直接对我动手？”
咬着嘴唇，江依依有些抽噎，像做自我证明一样，抬腿真踹了他一脚，她的真踹，从来也不过是用拖鞋蹭蹭裤腿。
楚陶然笑了笑，站得更近，仍是把她的手紧贴在脸上，低头蹭上她的额头，像警告，像炫耀，低语一声：“好疼。”
江依依下意识心里一紧，反应过来简直是要真给他一拳头，可惜被他束缚着两手，再次气得喘息起来，但这回实在情绪的正轨上。
楚陶然笑，在她的呼吸里找寻可以亲吻的间隙，断言道：“楚太太，你舍不得我。”
江依依撇开脸，躲过他的气息也躲过他的话，手心因为是他的眉眼而渐渐染上相似的温度。
“是不是很简单？看，对你，我才是最好的药。”
眼角余光里是地毯上一闪一闪的玻璃碎片，断裂处闪着错综寒光，像正竭尽全力地把江依依刚才的暴躁罪行公之于众。
指节划过她下颌，楚陶然抱她起来亲吻，江依依自然合上了眼帘，这样那些碎片就全都消失了。
“我是真的生气了，你难受，总是不告诉我。”
江依依疲累下来的声音很是懒倦，在楚陶然唇边嘟嘟囔囔地：“不想让你觉得我莫名其妙，还矫情。”
“你在我面前不自信了。”
江依依刷的睁开了眼睛，抓着楚陶然脑后的头发，瞪住他含笑的眼睛，咬牙切齿地保证道：“你放心，我以后一定本着怎么麻烦你怎么来的原则向你勒索偏爱，你好好等着，要是让我听到半个字的抱怨和嫌弃，看我怎么折磨你。”
对方欣然亲了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