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依依看得正犯困,一个个铅字都飞了起来,在纸上模模糊糊地跳舞,她耷着眼睛逐字逐句地读,铅字飞来飞去,一个也捉不着,全然不进脑子。
挣扎了一会儿,江依依抛开书,脸埋在了两个枕头中间的位置,决定放纵自己趴着眯一会儿。
然而神思刚欲抽离,门上就传来了声音,接着就是楚陶然平稳的步伐声,江依依这恍恍惚惚间,忽然觉得楚陶然穿着拖鞋走路的声音,特别像翻书,一下一下,一页一页,她听着就能从里面感觉出来一种形成习惯的优雅和翩翩风度。
但那人其实也没有太多的风度。
身侧微陷了一些,接着就是被角一轻,楚陶然四肢缠绕上来的一瞬间,脑袋就贴过来,从她的后颈细密地吻到侧颈,厮磨一阵才捏捏她的脸,把她翻了过来侧躺着,然后抱着她继续蹭来蹭去,被子里除了沐浴用品的香气之外,慢慢叠加了一层包裹她的画室气息。
他的碎发在江依依耳边摩擦出了温热的声响,江依依眯着眼睛扭过头去,也伸着手臂反着揽住了他动来动去的头,问:“画完了?”
“嗯。”楚陶然落在她的臂弯里,说,“眼睛酸。”
“啊,那明天民政局出来,再买点蓝莓或枸杞,对眼睛好的。”江依依摸摸他的睫毛,在她的手心痒痒的,“闭着眼睛休息一下。”
楚陶然笑,把她又翻动了过去,这下将她面对面地卷进了怀里:“真的明天去领证?”
“也不一定,要是你明早给你妈打个电话,她说不行,那就不行呗。”江依依懒懒说,不那么想睡了,但也不完全精神。
“我晚饭前就跟她说过了。”楚陶然说得特乖顺。
这下江依依醒了,躺在床上眨眨眼睛,鼻尖是从楚陶然衣领间飘散出来的成熟男人的气息,他的喉结轻微滚动,说话的时候,下颌在她的额角一下一下地擦过。
“那你妈怎么说?”江依依腾地翻身起来,觉得自己玩了一出“大不敬”,急道,“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你告诉我一声,我好歹该晚上给你妈打个电话亲口问候一声,我就这么一声不吭地明天和你去领证了,怎么跟诱拐良民一样?”
楚陶然把她拉下来,又重新塞进被子裹好了,撑着胳膊乖巧地趴在她身边,说:“我跟我妈说,明天我要诱拐一位绝世美人做她的儿媳妇,此战至关重要,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嘱咐她一定要稍安勿躁,等我诱拐成功了,带回家给她好好得意。”
“那你妈说什么?”
“她夸我有出息。”
楚陶然乐呵呵的,连着眼睛都在笑,整个人焕发着明滟滟的光彩,一双平常不在情绪上展现表现力的唇现在却始终保持着一个秋千样的弧度,白皙整齐的牙齿在唇上露出一点,像含了一块灵气的白玉石,但那玉石一点也不沉静,反而是合在淡红的唇上活泼地欢喜着。
江依依怀疑,就是她现在不分青红皂白地给楚陶然一巴掌,他也能含笑接了,甚至握着她打红的手掌美滋滋亲一口。
他的心情,就是好到了这个地步。
“你今天还睡得着吗?”江依依理智地问,这家里,总要有个关键时候站出来负责稳住的人。
楚陶然的眼睛程亮:“还有十一个小时,民政局就上班了!”
“……”江依依拍拍自己的胸口,“小然,要不你来一片我的安眠药?”
楚陶然笑了笑,低头埋在她的胸前,笑得整个床都在抖,闷闷地发出了激动不已的声音:“妖妖,你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能有多久,我不就也才三十不到吗?”江依依拍怕他的背,“最多二十几年而已,乖,睡吧,我们还有好多个二十几年……”
楚陶然猛地抬了头,好似一瞬间就变了脸色,微皱着眉,仔细打量着江依依的脸,仿佛这平日他越看越满意的美人脸,现在却越看越不满意了,眉头皱得深了,也生了气。他
抿唇从床上坐了起来,抱着两臂,也不管江依依被子有没有盖完整了,盘着腿一言不发地盯着板板正正躺在那里不明就里的江依依。
被盯得心里愈是发毛,江依依生怕他太高兴,以至于承受不了这巨大的惊喜而高兴出了毛病,谨慎起见,惴惴不安地也坐了起来,盘着腿与他面对面坐着。
默了半晌,江依依说:“我错了。”
楚陶然的眉毛和紧绷的下颌线一起松了松,说:“错哪儿了?”
江依依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总之,楚陶然这副表情肯定是她“有错”了,抱着息事宁人,早睡早起的淡泊心态,江依依努力地迁就一下这个被“结婚”的喜悦冲昏头脑的傻男人。
“三三,让你不高兴了,不好意思哈……”
楚陶然人虽然高兴傻了,但思维还是清晰的,一点也不买账,严肃道:“我问的是你错哪儿了。”
“……”江依依毕生没遇到过这么难的一道题,又难又险,生死相关,婚姻攸关。
咳了咳,她正了正神色:“我觉得……首先,我应该等你来了再睡,睡觉前不看看你俊美的容颜,梦里都会觉得极其不安和寂寞……”江依依小心翼翼观察着楚陶然的神色。
他看了她一眼,刻意地抿了抿唇。
那江依依就知道他对这句话还挺受用的了。
“还有呢?”楚陶然催促。
“其次嘛……我今天没抱你,哎呀,我怎么把这么重要、这么享受的一件事情给忘了,都是我不好,要是我刚刚抱过你了,我现在也不会还这么这么想抱你了……”说着,江依依审时度势地往楚陶然那里蹭了蹭,看他没阻止,那她就嬉皮笑脸地过去圈着他脖子团在他腿上了。
楚陶然由着她缠上来,两手握在她的后腰。
江依依想这下就该翻篇了,抱着楚陶然的脑袋亲了几下,准备翻身趴下睡觉了。
“还有呢?”楚陶然仰起头来,专注地望着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