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矣是运气好。”江依依说完，别开了脸。
如果不是汤小柏一直逼着她没让她放弃，往矣并不会让那么多人知道。
“运气当然一个因素，但背后的实质，其实是一个人抓住了经过她面前的机遇。”
江依依笑了起来：“你不是挺讨厌往矣的嘛，怎么听着像是在夸她。”
“我也是个学中文的，基本的文学鉴赏能力还是有的，她的东西，确实很有味道，也许就是那种不可模仿的神经质般的叙事风格反而更能激起读者的共鸣，尤其是那种复杂的心理共鸣，这些让她变得炙手可热，因为这是独一无二的。”嘉贝认真说了起来，江依依诧异，难得看到他这副神情，在迎面而来的车灯里，真的像一个成熟睿智的作家了。
“我不是在夸她，是羡慕她的视角和能力，但我也知道，一个作家的思维和感知方式并不都是由快乐的记忆换来的，越独特，就说明她经历得越与众不同，也越复杂，我们能比别人更敏锐，更会形容，更善于表达，其实有的时候不过还是因为那句话——‘让你的心碎成为一门艺术’。我们就是一群写尽人世所有心碎的无聊人。”
江依依靠在了座椅上，静默地看起了窗外的夜色，比来时的空旷了很多。
中二也没有多廉价，不过是现实荒诞了人生，人生也对现实荒诞了一把。
“还好这个时代，是个能让无聊人找到归宿的时代。”
“阅读可不就是一件无聊的事情吗……”
嘉贝怪笑了一声：“我今天好奇怪，都不像我自己了，晚上回去得拼会儿拼图，好好醒醒……”
“拼图？小孩子的益智玩具？”
“我拼的是1000片的，才拼了一半，我从小喜欢拼图玩，现在也喜欢，打字打累了就拼一会儿，特别放松脑子，拼的时候什么也不想……”
江依依从后面凑到前面来，兴致勃勃地问：“那你觉得……拼图对图像记忆有帮助吗？”
嘉贝被问得一愣：“有吧，记不住一个一个的小图案，怎么知道这一块该和哪一块凑在一起？”
江依依想了想，点点头，又沉吟了一会儿说：“那你能给我推荐几套十四岁孩子适合的拼图吗？”
“送礼？”
“训练。”
江依依又坐了回去，随口道：“我以前也很喜欢拼图，但后来不喜欢了。”
她没有整理的习惯，一套拼图，只要被她打开过，就不可能是一片不少的，总是拼到最后去补片，她觉得繁琐，也体会不到全部复原之后画面完整起来的畅快和乐趣，就对拼图冷淡了。
“等着，我送你一套夜光的，两千片，超级减压，编辑必备。”
江依依眨了眨眼睛，有点反应不过来两千块拼图碎片是个什么样的体量，问道：“为什么要是夜光的？防止白天拼不完，方便梦游时继续努力吗？”
嘉贝笑了一阵，说：“我都是定制的拼图，你保证喜欢。”
江依依觉得那套两千片的拼图，非江彬莫属，她是一点也不想要。
“你家在南郊哪一片？”
“维及艺术馆那边。”
“那里不是别墅区吗？”
“对，我名下有一独栋别墅。”
嘉贝呛了一口唾沫，缓了一会儿，在后视镜里对江依依惊叹不已：“富婆啊……”
江依依挑了挑眉，脸上露着傲气：“这不就是我不爱工作的原因吗，像我这样，还有什么工作的必要？”
她忘记自己的存折是什么样的状态了。
“那确实……经济问题解决得还挺好的……”嘉贝忿忿提高了车速，嘀咕道，“想不到你还是个富二代……”
江依依扫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驶进南郊别墅，嘉贝问：“前面岔路……”
“向右拐，门前有花园的那栋。”江依依低头整理起了皮草披肩。
嘉贝平稳停下，江依依也就推开了车门，说道：“今晚谢谢了，你路上小心，慢一点，到家了给我回个消息。”
“知道啦，江责编……”嘉贝拖长了语调，兴致极好的样子，眼光四处看了看，“哎，不请我进去坐坐？”
江依依狠狠摔上车门，冷哼了一声：“这都凌晨三点了，你也好意思和我开口？”
嘉贝从车窗缩了回去：“那是挺不合适，你早说你是在这么大一别墅里的话，那时叫我改稿子，我不就随叫随到了吗，真是……行，我走了，你早点休息……”
嘉贝一走，江依依什么形象也没了，把皮草兜头罩住，转身踢开院门就小步颠颠地往里走，一路上都没有灯，还磕绊了几下，崭新的高跟鞋走起来有些陌生，踩着了一些露水，冷得全身都在瑟缩。
江依依缩成一团撞上大门，弯着腰蹭在门板上，露出一双眼睛，瞄到了输密码的屏幕上，按了一遍，就立刻拉开门躲了进去。
她进去跺了跺脚，皮草从头上摘了下来，松松搭在右手臂弯处，江依依微微俯身换鞋，一身知性时尚的吊带衣裙在曲线上裹得更是玲珑有致，皮草触到了地面上，江依依抬起臂膀一手搭着玄关的墙面，一边伸手去捞。
动作停顿得有如雷击，江依依恍然觉得自己是被冻傻了，以至于神志不清。
她迟缓地抬头，看到了一身灰色睡衣的楚陶然，头发散得温顺。
楚陶然看着她，也看着门锁，手里一杯水，垂在腿边的手上夹了一本红色封面的书。
“不好意思，我走错了。”江依依说完，就立刻转身开门，再次一头冲进了这个酷冷严寒的冬季。
“江依依！”
楚陶然立刻追了出来，看着她穿着一件单薄的裙子在前面小跑着，心跳都快静止了。
拦住她，楚陶然把自己顺手捞的外套裹在了她的身上。
江依依挣扎开，外套被丢在了地上，她一眼也不敢看楚陶然，从花园里跑出来，就调转方向进了自家的院子。
江依依飞快地往自己家里跑着，楚陶然怎么会追不上她，只是怕她跑急了，穿着高跟鞋，反把自己摔了。
她在门口输密码的时候，听到楚陶然翻过院门轻巧落地的声音，仓皇看去，他把一件睡衣穿得潇洒自如，正不急不躁地向这里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