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江依依爱的是楚陶然,他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反复确认了这一点,其实也不是他在确认,而是江依依不断地显露着这一点。
很爱很爱,拿命去爱的那种。
漆与白不对自己卑鄙,也不对朋友卑鄙,这场自己和自己的较劲里,终于产生了一个平静的句号。
“我和你说一声,以后也别有的没的,我漆与白和你是君子之交,和她也是君子之交,什么也没有过,光明磊落的,搞明白了自己而已。”
楚陶然浅淡地笑了一声,呵出一口气,抬手锤了一下漆与白的肩膀。
“要是我告诉你,我早就察觉到了,你可能就不会有负罪感。”楚陶然低头笑了起来。
漆与白收回目光,转头把楚陶然仔细打量了一会儿,说:“你他妈还是不是人?”
“难道你不该觉得从来没点破过你的我,很照顾你,且很有品德吗?”
“知道你还拜托我照顾那丫头干什么!”
“让你自己死心。”
漆与白气得酒都醒了,实在不知道江依依为什么对这个心思如此歹毒的男人念念不忘。
“我是相信你有自己的原则。”楚陶然与他对视,“如果我为了她和你绝交,你就觉得我是个人了?”
“见色忘友,你怎么不考虑一下为了我和她绝交?”
“我也有自己的原则。”楚陶然两手插进了外衣的口袋里,说道,“怎么能和爱人绝交呢?”
“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我这么没竞争力?你一点都没觉得被威胁?”
“你有君子风度,我也有我的君子风度,你如何想她,那是你的事,我只要确定她是如何想我的就行了,我能管她,却不能管你,反正她眼里只有我,最后在一起的肯定还是我和她,你就自生自灭好了,懒得理你。”
漆与白本来还有一点惆怅和感慨,现下仅剩关于要不要与楚陶然绝交的思考了。
“好歹我是在情伤,作为兄弟,你能不能说点人话?”
楚陶然就开始讲人话:“我家小孩确实很有魅力,你能被吸引,说明你的审美提高了,这在你身上是件开天辟地的大好事。”
“你大爷。”
“你应该也心服口服吧,你自己想,你哪里比得上我?无论外在,内在……”
漆与白往旁边远离了一些,笑道:“你等着,我这就给小丫头打电话,不行了,像你这样老谋深算、心狠手辣的人,我坚决要阻止你们在一起!”
“但是,感谢你是真的。”楚陶然的神色重归于郑重,“谢谢你这六年的陪伴,谢谢你帮我保全了她,一次一次即时地把她送去医院。”
“操,还不是因为是你小子的心头爱。”
漆与白翻了个白眼,换来楚陶然几声释然的轻笑。
代驾终于来了,漆与白带着一身明快的放松上了车。
终于在今晚,卸下了肩头和心上的包袱。
楚陶然望着他的车行驶远去,他也不是真的那般大度,与江依依有关的事情,其实他小肚鸡肠得很。
但他也近于自虐地喜欢看江依依在没有与漆与白隔断的情况下,依然越来越喜欢自己。
漆与白的自尊心是不喜欢便不喜欢,绝不狼狈纠缠,楚陶然的自尊心是喜欢便喜欢,绝不躲闪风险,要的就是这些风险都在他面前自觉地知难而退。
他回到别墅里,收拾干净了餐厅,便带着垃圾回城区暂住的房子。
打算步行到别墅区外围,然后打辆出租车。
在寂静的夜色里走着,经过维及艺术馆时,那处失了颜色的建筑在黑暗里造型诡异。楚陶然想起了很多事,包括带她来维及艺术馆的那次。
后来他们去吃了芝士排骨,江依依一个人吃了四根,说好了是请他,但最后还是他买了单。
一共六根,江依依吃完了自己的三根,拿一个吻,骗走了第四根。
把垃圾扔进垃圾箱,楚陶然走了几步,突然回了头。
也不知为何,休闲区晦明不定的广场楼梯上,他隐隐觉得有什么在吸引他。
还好他看了过去。
江依依仰卧在台阶上,手臂往后支着,这么竖躺着,背脊有些硌人,但伸开的长腿能架在好几层台阶上,感觉又有那么点君临天下的开阔。
望着天空的浩瀚繁星,即使手边就倒着二三酒瓶,她也已经无法数清自己喝了多少了。
伸手又捞了一瓶,江依依仰着脖子把这一瓶喝干了。
十二月十五日,又是十二月十五日。
一个黑色的影子在她身旁安静地坐了下来,拿过一个空瓶,仔细看了看牌子和酒精含量,又放了下来,稳稳放置,在冰凉砖石上发出了一声轻响。
“瓶子不要了……你可以拿去卖钱……”
江依依嘟哝道,但除了一声轻笑是回应,她没有得到理想中的一句感谢,像遭到了挑衅,转头看了过去。
迷迷糊糊的,觉得这个人甚是好看。
“谁?”
“像谁?”
江依依眯着眼睛努力地看了看,甩了甩头,用力抿一下嘴:“不!知!道!”每说一个字,便认真点一下脑袋。
楚陶然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心里藏满弯绕的人,一醉竟是一副让他怜爱万分的憨傻。
江依依一动不动任他抚摸着脸颊,比楚陶然还小心翼翼,极力保持着身形,专注地研究着对方的脸。
“小哥哥,你真好看……”江依依翻了一个身,趴在了楚陶然的右腿上,往前凑了凑看得更聚精会神了。
楚陶然曲起膝盖,把她往上捞了起来,在寒凉晚风里,收束紧了她的领口。
将她拢到胸前后忽然遮住了她的明亮又迷离的大眼睛,楚陶然故作严厉道:“不许看。”
“……看一看嘛,就看一看……多好看呀……”
“不行。”
江依依躲闪不开他的手。
“……嗯……那……你再不给我看,我就要哭了……呜呜呜……”她蜷起两手握成小拳头,在楚陶然遮住她眼睛的手背上转动不止,配合着酒意迷蒙的“呜咽”声。
楚陶然低笑着,想握了那两个小拳头放在唇边吻一吻。
“我们来做个游戏,你赢了,我就给你看。”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