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有救吗?”
“有。”
“但我好累。”
“生死不是用来解决累不累的。”
“我不想继续累了,我没有力气了。”
“江依依,你不是累,只是有些害怕了,没关系,谁都会有恐惧,来,放松,放松……”
“我真的……太累了……”
————
江依依是一个星期后才重新坐在办公室的,储筱望推门进来,给她带了一盒酒精巧克力。
“你认识嘉贝?”储筱望睁大了眼睛,厚镜片反射着不能理解的光。
“不认识。”江依依撕开了一枚巧克力。
“他非要你做责编。”
“神经病。”她把包装纸扔进垃圾桶,翻着眼睛抽过储筱望怀里的文件夹,“他这回又写了什么狗屎?”
储筱望也不建议江依依真去负责,她这几天的情绪很不稳定,躁怒的情况出现得太多了。
“还是校园,但涉及了一些敏感话题,早孕,校园暴力,师生恋……”
江依依看了几眼,把文件夹合上了,她也不过是批评了几句他写的东西都是肤浅做作式的情情爱爱,还非得到她这儿来证明自己,无聊。
“行。”江依依又拆了一块巧克力,是红酒味。
储筱望皱了眉:“我说,小祖宗,嘉贝是个脑子有问题的,他一旦捞着你了,肯定想尽办法给你找事情,你……”
“我让他死个明白的。”
她拿起垃圾桶低头吐掉了巧克力,指指剩下的:“这个不行,难吃。”
储筱望推了一下眼睛,江依依上个月还只吃这个牌子的。
“你要是高兴,我当然可以联系……但要是半途而废,嘉贝的新书也是一番心血,你就别陪他闹着玩了……”
“我没和他闹着玩。”江依依面无表情地笑了笑,“我和他玩真的。”
储筱望深吸了一口气:“我也和你玩真的,嘉贝在出版那边放话了,说亲自堵你,我来是提醒你的,你怎么还迎上去了?嘉贝是不知道你的情况,你自己还不知道自己的情况吗……”
“那请问我还能干什么?”江依依定定望着储筱望,“坐在这里等你每隔一小时来看看我有没有死?还是直接一片一片地嗑药?”
储筱望低下了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会半途而废的,不耽误他出版。”江依依落下了目光,拿出一支笔在右手上转着。
“行……但要是……我是说如果……你也不要硬撑……”
“我有分寸。”她转转笔,忽然黛眉一挑,“但你先别联系,我要等他来求我,不然他不听话。”
储筱望一掌拍在自己的额头上,一时也不知道到底该担心江依依,还是担心嘉贝了。
“反正我也没打算今天联系,来找赞助的还没打发呢。”
“赞助?”江依依疑惑,“要赞助,来我们部门干什么?”
“不知道……”储筱望苦皱着脸,“拿着我的名片来的,我让他们去行政服务那边,但他们以为我是在打发他们,不肯走,非拿着企划给我看,我都说了我只是助理责编,这不是我的范围……”
江依依兴味地笑了起来:“你是不是打算冷着他们,让他们自己自讨没趣地滚出去?”
“不然还能怎么办,他们总得按规矩来啊,在我们部门胡搅蛮缠干什么……”
江依依眉眼一动,理了理头发:“我想去大开杀戒了。”
储筱望还没来得及拦,江依依就已经踩着锋利的高跟鞋,开门往接待室去了。
推开门的时候,她脸上挂着完美的笑容,但反手关上门的时候,笑容就褪去了。
那两个人,也是完全没有料到。
“小……依依姐……”滕朗元已经不戴眼镜了,他身旁的叶青,也剪去了长发。
江依依垂着眼睛坐下,高腰短裙下的长腿交叠得熟练,她笑了笑:“好久不见。”
滕朗元搓了搓手,他看到的江依依,光彩照人,尤其一双温柔眨动的眼睛,如一潭幽深的水渊,让人无从窥探。
“好久不见。”他说。
三人沉默,江依依动了动手指:“企划书要给我看看吗?”
叶青仿佛这才如梦初醒,应了一声,把企划书用双手递了过去,眼睛却是还直直钉在江依依身上。
她仿佛毫不在意,在叶青失神的目光里,淡淡翻动着文件夹里的纸张,睫毛不住地上下,浏览得认真。
“意思是……我们赞助资金,然后你们的产品上,会印刷我们公司的书籍推荐……吗?”江依依抬眼看叶青。
叶青脖子往后仰了一些:“嗯……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但其他细节,比如具体书单,帆布袋上究竟是书封还是文字,以及具体宣传……还希望能和贵公司一起协商……”
江依依手上是一张他们工作室的作品合集,主要是从事一些生活用品的趣味设计,江依依觉得一个莲蓬样的茶杯,还挺有意思的。
“那logo呢,这究竟是赞助,还是冠名赞助?”江依依问得一针见血,“还是联名?”显然在位置上,这样的小工作室,还没有和柏岛平起平坐的资历。
甚至连他们全力让出的宣传资源,对柏岛也是九牛一毛。
“我们……我们可以将主logo的位置留给贵公司……只是希望能给一个机会……”滕朗元的神色有些狼狈。
江依依眯了眯眼睛,资金短缺到了这个地步,连logo都放弃了,这不相当于就是为柏岛进行了一次生产吗?
江依依抽出那张作品合集:“要借柏岛的名字造势吗?”
“不,不是……我们……”叶青突然白了些脸色,“我们是诚意……”
那这小工作室,就很难再让人看到它原本的logo了。
“别说了,不可能。”江依依扫他一眼,短发的叶青,头发还是纤细柔顺。
滕朗元从见到江依依的那一刻开始就事情谈不成了,他按住叶青,缓缓摇了摇头。
江依依拿过茶几上的一支黑色签字笔,在那张作品合集上写了一串数字,夹进一张银行卡,就合上了文件夹,把它贴着茶几的凉薄玻璃推到了滕朗元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