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顾赋之的消息,江依依不信。
汤小柏,不是这种人,绝对不是,一定,一定是有……
“学校丑闻,不要散播,已经严肃处理了。”
江依依点开汤小柏的对话窗口,最近一条消息,还是他询问瞿苒的近况。
汤小柏,真的不是那样的人。
……
楚陶然九月一日飞巴黎,江依依正好九月一日开学,早上没有课,她就和林静涵一起在d市的机场为楚陶然送行。
那一天的每一个细节,江依依都记得清楚。
那天的林静涵穿了一件蓝色的套装,身上的香水味是木质香调,她闻到了檀木、雪松、香根草的味道,里面还细微地藏了一丝清冽的迷迭香。
那天送他们到机场的司机操着一口湘地口音,江依依陪着楚陶然办托运的时候,还学了几句,把楚陶然和林静涵逗笑了。
那天的机场并不繁忙,尤其是在国际航线区,拖地的阿姨哼起了一首老歌,她曾在江际扬的车上听过,汤莹很喜欢。
那天楚陶然就要进去的时候,猝然转身,在林静涵的面前,揽过江依依,重重吻了她,视野里,林静涵揶揄地笑了。
那天楚陶然终于消失在转角的时候,江依依看见身旁掉落了一张广告纸,上面是托福雅思的培训介绍。
那天她在机场外看见天空滑过一架飞机的时候,听到从出租车上着急下来,叫喊着“八点半的!八点半的!”的出差白领,她和出租车道别的时候,推了一下墨镜。
江依依无数次地回想那一天,无数次地和曾经的朋友分道扬镳,无数次在清朗的日子里痛哭,在阴雨的日子里疯笑,她总记得那天的楚陶然,穿着一件她买的白衬衫,拥抱她的时候,发丝擦着她的额头抚过,她爱恋到觉得那刻的自己在战栗……每一次回想,她都问自己,如果提前知道那是最后一次,她会和楚陶然说怎样的一句告别。
会说“我爱你”,这句俗气无聊,但她从未对楚陶然说过的话,可是回忆没有假设,人生也没有如果,那天她对楚陶然说的,只是一句无关紧要的“今天巴黎有雨”。
诸圣瞻礼节的时候,楚陶然忙得不可开交,没有时间回国。
而十二月下旬的时候,在楚陶然提前完成了所有事,买好了圣诞节假期的回国机票,在那个晚上,江依依打电话和他说,我们分手吧。
她说,我们提前说好的,决定权在我的手上,我说分手,我们就真的分手了。
到十二月,他们的分别是三个月,一百天,江依依说完一切要说的,最残酷的字句她说得平静,独独留着一个“爱”字,让自己抵死后悔,不得超生。
一百天里又能发生什么事情呢,不过是宇宙里最亘古不变的三个月。
十二月十五日那天,汤莹去世了。
……
……
六年后,江依依嗜酒。
拉开酒吧门,她的妆容完美无暇,把香槟色的西装外套放在吧台上,勾着一抹浅笑:“margarita。”调酒师熟练地把她的外套收了起来。
穿着一件白色衬衫,江依依走去了她平常的角落。
几分钟后,一杯玛格丽特,端了过来。
她抬头一看,皱起了眉:“怎么是你啊?”
“怎么?我的酒不敢喝?”妖幻的灯光照着戚蓝那张柔美的脸,将他的红唇映成了黑紫色,他的声音冷,总是能在嘈杂的音浪里,格格不俗。
“哪有什么敢不敢,毕竟是艳福嘛。”江依依接过鸡尾酒杯,把戚蓝黑色一字肩上衣配皮短裙的装束从上看到下,享受地抿了一口酒。
“筱望已经警告过了,你今天还欠着两个专栏呢,只能一杯。”戚蓝在江依依的目光里泰然处之。
江依依笑了笑,伸手把戚蓝的一字肩往下拽了拽:“她拿什么威胁你了?”
戚蓝望了一眼江依依缠着创口贴的手,风情地沉吟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她托着头,又抿了一口酒:“我猜……她也决定爬季月的床了。”
戚蓝眯了眯眼睛,在江依依对面坐了下来,暧昧道:“你怎么知道不是她爬我的床呢?”他意味不明地笑开了。
“哪个‘她’?季月还是储筱望?”
戚蓝懒懒道:“都是。”
江依依笑了好一阵,说道:“这样好不好?你陪我喝酒,我让你睡到季月床上去。”
戚蓝看了江依依几秒,突然踹翻了旁边的椅子,温柔地靠近了,轻轻说道:“你再得意,我会烧了小月月的床哦。”
“那还得麻烦她再买新的给我睡。”她随意地耸耸肩,卷发流动得妩媚。
戚蓝眼里涌现了兴味,笑了起来:“这样好不好?你们在小破房里爱怎么住就怎么住,我搬去你的别墅住。”
江依依也一脚踹翻身旁的椅子:“你想得美哦。”
戚蓝笑得软在骨头里,站起来扭着腰走了。
江依依叫谁给上酒,谁都不理她,只有戚蓝坐在吧台上翘着腿吸烟,翘起的一只脚踩在吧台旁的椅子上,高跟鞋欲掉不掉,他吐出烟雾,偏着角度,对江依依一下一下地冷笑。
高高坐在吧台,往下俯瞰,坐在吧台旁的人只到他的膝盖,戚蓝像皿禾酒吧的皇后。半个小时后,他看见江依依冷清地出去了,在酒吧门外,拦了一辆出租车。
“小姐,去哪儿?”
“南郊别墅。”
这里可是市中心,司机师傅为难道:“小姐……”
“加钱。”
江依依拿钱包,发现外套落在皿禾酒吧了,笑了一声,拿出手机道:“二维码。”
司机师傅停了下来,把挂在后视镜上的二维码递了过来。
江依依看看外面的夜色,笑道:“开吧,我不会骗你的。”
司机被人发现了小心思,讪讪笑了几声,重新启动了。
江依依输入了一个顺眼的数字,降下车窗,在d市变化不停的霓虹里,迷蒙而清晰地想起了许多事。
她对不起的人,和她对得起的人。
“小姐,入秋了,还是关上窗子吧……”司机在后视镜里往江依依看了一眼,她只穿了一件衬衫,雪白的颜色,被夜晚的城市灯光,染得缤纷绮丽,她的发丝随风激烈地飞舞,她的表情却是极其寡淡。
“你再说话,我就举报你多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