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回去,一切都蛰伏在生活里,连什么时候破土而出都无从把握,到时候,就不是她解决问题了,而是问题解决她。
“我待会儿直接去机场,看到你安好,就放心了。”
他来这里,本来就没抱着一定把她带回去的打算,他只是一定要来找她一下,告诉她,我在找你,我在想你,我在等你,而且一定让你向我走来。
“哦,那你时间不多了,还有别的话要和我说吗?特产什么的,有想要的吗?”江依依带了一丝笑意。
不安了许多天的心,终于在此时,找到了一个信赖的落脚点。
“想要什么你都会答应我吗?”楚陶然问,认真地望着江依依有了热度的大眼睛,忽闪的睫毛,一如往常的调皮灵动。
“在我经济能力允许的范围内。”
“那不要了。”他摇了摇头。
江依依的鼻子皱了起来,数落道:“喂,你已经是个大孩子了,怎么这么没眼力见,怎么能对送东西的人有过高的要求呢?我虽然经济能力有限,但我的心,我的心是真诚的啊,礼轻情意重动懂不懂?再给你一次机会,挑个价格适中的,我出门在外,手头不怎么宽松。”
楚陶然笑了笑,把她的头发揉乱,本来就乱,这一揉,就更不成样子了:“我想要的东西,谁也买不起。”
江依依眨眨眼睛,扁了扁嘴:“那你自己买吧,我很穷的。”
真的,都是靠着夏帆的接济勉强度日。
“好的。”楚陶然伸手从大衣口袋里,拿出自己的钱包,抽出自己要用的证件,把剩下的整个钱包都塞进了江依依的口袋。
“拿好了。”他凑在她耳边说。
“你干嘛?”江依依推拒着,热乎乎的钱包和楚陶然的手都在她的口袋里。
“我不想你用别人的钱。”楚陶然把江依依推出来的钱包再次塞了回去,“我的随便你用。”
“我又不是白用人家的,我都记着的,以后会还的,这点素质和道德,我还是有的。”
“那更好了,我的不用你还。”
楚陶然按住她反抗的胳膊,江依依越挣扎越来劲,楚陶然索性一把将她拥在了怀里,牢牢锁住了她的胳膊。
“拿着,不然我就带你回去。”
站在他的怀里,冬夜里的寒冷都被楚陶然挡在了外面,她的眼睛莫名其妙被酸涩侵袭,楚陶然的气息就在鼻尖。
多少次,她从副驾驶的位置上醒来,朦胧里,总是会把正在操纵方向盘的夏帆看成楚陶然,那一瞬间的欣喜,让她饱尝看清后的失落。
而此刻,楚陶然就在面前,真实地拥抱着她。
她把眼泪逼回去,倔强地扯出戏谑的语调:“花完了你不会告我吧?”
“不会,舍不得。”他低声说。
江依依不知道该说什么,良久说了一句废话里的废话:“我欠你太多了。”
“那就报答我一些。”楚陶然说着,话音里带了和她相似的笑意。
“说吧,我今天大发慈悲,毕竟突然有了一笔收入。”
闻言,楚陶然把她抱得更紧了些:“你道歉。”
“道什么歉?”江依依问。
“你嫌弃我。”楚陶然说道,用了极认真的语气,说着自以为最严重的事,偏偏显得尤其可爱,旁人或许会觉得他与平常无异,但对和他一起长大的江依依而言,话音里的委屈简直就要溢了出来。
“我没有!”江依依反驳,我什么时候嫌弃你了?你楚陶然是哪路神仙,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你有。”楚陶然十分笃定,一边笃定,一边委屈,仿佛受了气,还缺乏寻求正义与公平的正规渠道。
“我哪有?!”
“你不理我。”
“我没……”
“你不接我电话。”
“我……”
“你不回我消息。”
“我……”
“你把我设置成免打扰。”
“你……”
“你不用我的钱。”
“那是……”
“你不和我道歉。”
“你……”
“你欺负我,你还不和我道歉。”
“……”
江依依认真思考“欺负”这个词的含义,在能欺负到楚陶然这件事上,她竟然隐隐有种自己还挺厉害的感觉。
“你还笑。”楚陶然闷闷地在她耳边说。
“我不道歉。”江依依一副坚决不改的刚硬样子。
楚陶然先笑了起来,本来也没打算真的让她道歉,不过是说了逗她而已:“那我是不是可以告你了?”
“好啊,露出本性了吧,刚刚还什么都让着我呢,现在就想告我了,你太坏了,我不要和你玩了,免得让你影响了我高尚的道德节操。”
楚陶然笑得更开心了,淡淡重复:“你太坏了。”
“对啊,我本来就没想做个好人!”江依依振振有词道。
气氛又回到了他们往常互相打闹的样子,说着默契的玩笑话,连笑容的痕迹都是相似的。
楚陶然放开她,像是要撸袖子和她理论,舔了舔嘴唇,露出凶狠的样子。
他一放开,江依依知道,是时间差不多了,楚陶然要去赶飞机了。
江依依嘻嘻一笑,催促他:“你就要赶不上飞机啦!”
楚陶然捏了捏她的脸,做最后的叮嘱:“多吃点,太瘦了你妈会说你的。”
“走吧走吧,别耽误我,我要回去数钱了!”
“财迷。”楚陶然意犹未尽地又捏了一下,转身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给江依依缠紧围巾后,他抬脚上了车,就在这陌生城市的街道上消失了。
江依依看着车辆远去,空出来的位置不断地被其他车代替,交错里,街道不断衍生,不断蔓延向更远处。
口袋里的钱包,依旧是温热的。
她转身回酒店,吓得猛一阵战栗。
夏帆就闲闲靠在一辆停在路边的车上,他沉静的目光,颇具威压地一层一层把江依依绕了起来。
“夏……夏帆……”你都看到了?!都看到了?!
“我真的只是出来抽根烟。”他平静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