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不是特别深,在医院处理了一下,凌晨三点的时候,彭彭回到宿舍。
隔着403的门,走廊里有隐隐说话声的瞬间,江依依就睁开了眼睛,她一向容易醒,有顾虑的时候,睡眠更是清浅。
不能打扰到其他人休息,江依依翻个身,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机,她给彭彭发消息:“情况怎么样?”
过了好半天,彭彭的那边才回复过来。
“好难啊,左手打字。”
江依依松了口气,翘翘嘴角,指尖飞快:“要休息好几天吧?”
“一个星期后去拆线。”
江依依呼吸一滞:“会留疤吗?”
“医生说看个人的恢复情况,没事,家里有钱,做个去疤痕也行。”
“……”江依依蹙起眉头,看来留疤的可能性很大,她连去疤痕都打听好了,“好好休息。”她只能如此说。
“依依,我们还是朋友对吧?”
“呵,我记得之前彭某人脾气挺大的啊。”
“现在不行了,她残废了,她需要有人代抄笔记。”
“亲,这边为您推荐邵思琪牌专业笔记神器呢。”
“这你就不够意思了。”
“第一天认识我吗?”
“真奇怪,你这么差劲,我还是喜欢和你玩。”
“好吧,你也还行,明天我去找你拿笔记本。”江依依的眼睛终于被暖色覆盖。
彭彭放心下线了。
江依依原本也准备睡觉了,可翻来覆去,她浅浅叹一口气,明明身心疲惫,大脑却异常的兴奋,只好在黑漆漆的床帘里玩手机,把某个人从列表里找了出来。
等她意识到的时候,一个表情包已经发了过去。
下一秒,就是那人的回复:“又失眠了?”
江依依震惊了,看了一下时间,凌晨三点半,他是没睡,还是已经起床了?!
“你在忙什么?”江依依幽幽地问。
“看资料。”
“楚陶然,你以后不会是秃头吧。”欢迎领取您的熬夜脱发套餐。
“不会,我是个种得起头发的人。”
“金钱是万恶之源。”
江依依打上这句话,带着一腔嫉富之情,死心塌地睡去了。
……
清晨,蒋酥早早起床了,轻手轻脚,昨天听陆绒葭说葛沁欣晚上好像被人打了,她有些心惊,想早点问问葛沁欣。
陆绒葭是葛沁欣的室友。
她慢慢从床上坐起来,木板发出轻微的“吱吱”声,她动作一顿,感觉江依依那边好像动了一下,但仔细听,又什么动静也没有,就默默爬下床开灯,洗漱去了。
出了谭香3幢,蒋酥打算去就近的食堂,买一些早饭,顺便给葛沁欣带一份。
已经入秋,天色亮得晚了些,一阵一阵的冷风剐蹭着她的脖颈,其实中午就会好些,但在日光尚且昏沉的早晨,寒意是另一份凛冽。
走在宿舍区南边的小白桥上,栏杆一侧,一个高挑的身影静静倚靠在上面,是个身穿黑色风衣的青年。
墨色的发丝在风里飞扬,他微微低着头,墨镜反光熠熠,露出的半张脸,清俊非常。一件白衬衫,外罩黑色修身风衣,窄窄的黑色裤子包裹着修长的双腿,一只黑色短靴懒懒脚尖点地,两手插在风衣口袋里,这样慵懒而随意的姿态,蒋酥没由来觉得这个人身上散发的气息,有些熟悉,似乎和某个人很像。
“蒋酥?”身后有个声音,她收回目光,惊讶地回头。
“真的是你啊!”来人温和地笑了笑。
“焦客学长。”蒋酥点头,想不到是焦客在叫自己。
上次见到他,还是在图书馆,见到彭彭和他在一楼办理借阅手续,去打了声招呼,知道他是校会新闻部部长,和江依依很熟。
“怎么这么早?晨跑吗?”他温声问。
蒋酥赶紧摇头:“不不不,不擅长,很不擅长。”
“哈哈哈,有兴趣的话,循序渐进着练练就好了。”他穿了件白色的牛仔外套,还是温和的样子,“对了,彭彭好像昨天就回宿舍了。”
“啊……好像是的,我看到她把鞋子脱在宿舍外面了,学长是去找她的吗?”蒋酥这才意识到,问彭彭才是焦客的正题。
“不了,当晚就能回来我就放心了,昨天看到那场面,一直担心会很严重,她昨天一定回来得很晚,还是好好休息吧,这么早打扰她也不好。”焦客松了一口气。
“哦,好的,那我回头见到她,转告她一声。”蒋酥笑一笑。
“不用麻……”焦客目光一凝,直直穿过蒋酥的肩头,钉在了白桥上的青年身上。
蒋酥奇怪地回头,也远看了一眼静倚在栏杆上的青年,问道:“焦客学长,是你的朋友吗?”
焦客待人一向彬彬有礼,这次却突然没了风度,他的目光仍是专注在青年身上,语气也带着难得的冷淡:“不是,你先走吧。”
蒋酥狐疑,又看了一眼桥上的少年,他好像根本没有注意任何人,只是平淡地倚在桥上思考着自己的事情,风衣上的飘带被拉远成优美的弧度。
蒋酥只好识趣点头,默默朝着焦客身后的那条路走去,但她本来是准备过桥的。
她直觉那座桥,现在是个是非之地。
焦客看着那青年漫不经心的样子,嘴角的笑意似有若无,青年微微偏头,似乎看到了站在桥头凝视自己的焦客。
青年好像有些疑惑,不知焦客为什么要盯着自己看,但也全然没有追究的兴致,收回墨镜里的目光,继续看着湖面上几只早起捕食的水鸟。
一只褐色羽毛的水鸟立在湖畔的一段浮木上,一动不动,像是与那段浮木融为了一体,只有两个眼睛在咕噜咕噜地转来转去,它的眼珠子有一霎时的凝顿,倏忽鹏展羽翅,水花乍起的瞬息,水面留下一抹迅捷的剪影,它像是热烈地亲吻了一下这个孕养它的湖,又像是狠狠地拥抱了这一池未醒的朦胧,潋滟的水光,是湖面初醒的序幕。
口中衔鱼,一派孤绝。
青年牵牵嘴角,很喜欢这样的图景。
焦客一步一步走上白桥,隔着宽阔的桥面,他沿着另一边栏杆缓缓走过,平行的瞬间,空气仿佛拉出丝状,青年微微抬头,与焦客的余光相撞。
“你认识我吗?”青年声音清磁,那个男生已经打量自己许久了。
焦客的脚步停下来,那墨镜里的目光让他看不出意味,青年依旧气度翩翩,焦客不自然地握紧了拳头,缓缓摇头:“不认识。”一字一顿。
“抱歉。”那青年微微偏头,不卑不亢为冒昧示歉,精致的唇浅浅开合。
焦客眼神微缩,在这个再简单不过的示歉里,青年的涵养体现得万分怡然。
这就是她身边的人吗?
焦客离开的时候,觉得呼吸有些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