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玦扫兴地撇撇嘴,把手机交给了他,交叉双臂抱在胸前,目光看向了别处。
沈期邈的背影重叠在暗红色的椅背上,花酒看不清沈期邈在和那个讨厌鬼干什么,正着急,就看见他转身走了回来。
沈期邈把手机递给她,花酒还没来得及道谢,沈期邈就去后排发问卷了。
花酒便乖乖坐好,不再乱动。抬头忽然看到沈清玦又转过头来看她,目光相撞,火星四射。
沈清玦的目光里含了几分严重的警告,他转回头的时候,目光顺带着扫过发问卷的男生,锐利的眉峰浅浅上挑。
“刚刚那个人是谁啊?沈什么?”樊星轨蹭了过来。
“沈期邈,日期的期,邈……”一时之间,花酒也组不出带“邈”字的词,“外貌的貌,加一个走字底。”要是江依依在,她一定能组出一个惊艳的词,花酒想。
“天呐,这个字是读邈吗!我一直读的是貌!啧啧啧,这名字好有文化!”
“樊星轨,你义务教育上全了没?李白的《月下独酌》没学过吗?最后一句就是‘相期邈云汉’,那句……诶……”花酒讶异,怪不得自己一下子就记住了他的名字,他的名字难道就是取自这句诗?还是仅仅是巧合?
“你这么一提我倒是有些印象,好像你以前和我讲过这个。”谈到这些,樊星轨就失去了兴趣,转而低头欣赏这周新做的美甲,她的短发成熟妩媚,一条细长的水钻耳线从右侧的黑色发尾下摇曳出来。
等讲座结束,人群蜂拥着往出口涌去,花酒和樊星轨夹在人群里身不由己,好不容易出了大厅可以松口气了,忽然看到沈清玦向着她们走了过来。
花酒立刻拉起樊星轨拔腿向外跑。
“啊!我们跑什么啊?不是,你跑你的,拉着我干什么?”樊星轨捂着刘海,上气不接下气,“我又不怕沈清玦!”
“谁怕他了?!我是连看都不想看他,看到他心里就犯恶心!”
“恶心?”看沈清玦没有追过来,两人都慢了下来,樊星轨说道,“上次我不是去16幢补钥匙的嘛,听到几个学姐在说一个八卦……她们说大二有个女生倒追沈清玦,但我们班沈清玦铮铮铁骨,理都没理人家,把那个女生送的奶茶给了宿管阿姨,真硬核学弟,怪不得赵肖有次和我说,有天下雨,宿管阿姨帮沈清玦收了被子。”
“你男朋友和沈清玦住一起?”花酒震惊了,“赵肖不是雕塑的吗?”
“对啊,南苑不是四人一间嘛,我们班的男生又不是四的整数倍,沈清玦和段宇就和他们雕塑的拼一起了。”
“不对啊,”二人沿着林荫道往宿舍走,花酒觉得奇怪,“这么劲爆的消息,怎么班上一点都不知道?”
“废话,要是你是那个大二女生,被小学弟这么残暴地拒绝了,你会叽里呱啦到处说啊?”樊星轨把遮阳伞翻出来,撑在两人的头上,花香调的香水味一下子盈到了花酒的鼻尖。
“女生那边没人说,怎么沈清玦这边也这么平静,你男朋友和段宇肯定知道吧,这件事在男生之间应该传很快,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
樊星轨默了默,突然说:“沈清玦这个人,还挺有风度的。”
没有人传,说明在消息的根源处就被压住了,沈清玦还是给那女生的留了些面子。
花酒不敢苟同,她认识沈清玦,是在一个万万没想到的情境里,刚好就撞上了同样万万没想到的沈清玦。
那天花酒刚在行政楼办完入学手续,拖着行李箱找自己的宿舍区,林荫大道旁站着许多身穿红背心的年轻男女,后来她才知道,他们是a大红十字协会的志愿者,负责帮新生和新生家长指路、搬运和提供咨询。
她从小在d市长大,妈妈花子铃也非常放心,便没有陪着来报道,她们已经约好了每周末回家住。
路过的两位年轻女孩,身姿纤细,薄纱的裙子曼妙动人,盛夏骄阳,树影斑驳,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轻灵的香水把四周的空气氤氲得美好。
而那些背着双肩包,拖着行李箱的新生,则可以一眼望见他们的生涩和局促,连擦汗的动作都是迟钝僵硬的。
“今年新生的福利真好,我们那年好像没这么多志愿者和引导保安!”
“这次我们的分数线更高了,但新生总数还是在上升,听说有分很高的人就为了进a大,连国外名校都拒绝了,估计是冲着某些教授来的吧!”
听着学长学姐们的闲聊,花酒没多大感觉。高中的时候,早上乘公交,每次都会在车窗里看到a大的正校门。每到这时,外地人绝对会脱颖而出,站起来指着校门说,看,那可是a大啊!
那时候看校门石碑上的鎏金大字,花酒淡然得很,是a大啊。
长在家门口的金房子,从小看到大,早就不新鲜了。
她七拐八拐,上上下下,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深处的树林,意识到自己偏离得很严重时,周围已经看不到小红人和保安了,连迎新的条幅也不见了。
树林清幽,鸟鸣清越,零散的假山石错落放置,花酒找了块石头坐着,正在研究新生资料里发的校园地图。
她后仰伸伸筋骨,视野忽然变化,树木错开,眼前突现两道纠缠在一起的身影,一口还未吐出的浊气生生卡在她的嗓子眼不上不下。
两位年轻男女,正在热吻。
花酒蓦地脸热了,转身欲走,却一不小心撞倒了行李箱,箱子哗啦一声砸在了一地干脆的落叶上,身后的暧昧之声瞬息间消失于无形,花酒动作一僵,想死的心都有了。
青天白日,林中热吻,观众无辜。
花酒把箱子扶起来,余光却看到身后的人影已经变成了一个人。偌大的树林,风把枝叶摇得吵嚷,绿色的落叶飘飘扬扬,在空中翻飞起伏,男生高大的身影在这空旷的环境里竟显得孤寂非常,长长的透明外套,变幻出各色的光彩。
男生五官俊美,嘴唇却是红润异常。
“还有个文件袋。”男生从十米开外走了过来,神色如常,看一眼与落叶杂在一起的文件袋后,锐利的黑色眸子上挑,深深望着花酒,男生很高,身形投罩下的阴影笼罩在花酒的头上,他这一望,似乎要看进她的内心深处,严厉地审视起她这个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