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严长歌披上衣物,一股戾气从她的眉宇间散发出来,她紧握着长剑,骨关节发出咔咔之声。
站在屋外的严明雪清理额前的秀发,显得有些紧张。
她们二人已有四百余年不曾谋面。
严明雪自然不怕家中长姐嫌弃她的身份。
昔年,她被老魔所设计,整个天澜城的百姓都视她不祥人,可严长歌未曾将她当作恶魔。
严长歌跪在族长的面前,恳求放她一条生路。
过去种种,严明雪都记得。
“我,长歌姐。”
严明雪张开嘴,嗫嚅地说道:“你快些开门。”
“你?”
严长歌泛起困惑。
两人隔着一扇门,各自站在原地思索了会儿。
片刻后,严长歌将门推开,她的瞳孔一点点散开,打量着身前的严明雪。
陌生之中还有一种熟悉感。
严明雪紧咬着红唇,也是端详着身前之人。
两人隔着近了以后,严明雪才发现长歌的鬓角已有白发,嘴角也不再像以前那般飞扬,似乎已经被岁月磨平了棱角。
严明雪忽然之间非常难过,眼眶里盈满泪水,她张开双臂,用力地抱住长歌,哽咽道:
“姐,我回来了。”
“你是...”
严长歌的呼吸一滞,双眼猛地迸发处光芒。
她认出了严明雪的身份,即使自己的妹妹离开严家时,还是一个小丫头,同现在的模样大相径庭,可她依旧能认出严明雪。
她抬起双手,有些说不出话。
当她的双手触及严明雪的脸颊时,她才觉得是如此的真实。
“明雪,欢迎回家。”
严长歌柔声的说,“快进屋吧。”
两人一同走入屋内。
“姐,你可是天澜圣女?”
严明雪小声地问。
“嗯,自你走后,我就选为下一任天澜圣女。”
严长歌点了点头,又是紧张的问,“我听父亲说,你当年被弑神殿的血煞老魔掳走了。这些年来,你过的可还好?”
“唉...”
严明雪长吁一口气。
自她入弑神殿以后,便再无安宁的日子。
老魔总是对她非打即骂。
她熬了四百余年。
老魔都还被熬死。
如今,老魔看起来比她还年轻。
她痛,还不甘!
按照这个局势发展下去,老魔还没被她熬死,她就先羽化飞仙了。
在严长歌的注视下,严明雪不想让对方担忧,撒谎道:“还不错,师父平日里待我极好。”
“嗯?”
严长歌眯起双眼,她听闻弑神殿老魔乃是一位看重女色的老魔头,收了一千多位女弟子,她的脸色逐渐凝重,小心翼翼地问道:
“明雪,她可是有对你做那种事?”
“啊?”
严明雪的脸一红,急忙挽起袖口。
腕间一点守宫砂。
“姐,你可听说弑神老魔,胯下无剑?”
严明雪安抚着长歌,“我身子清白,你不用担心我。”
“哦,那就好。”
严长歌松了口气后,又觉得万事荒唐。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荒凉。
严长歌非楚狂人,大梦里的她能袖口一吐,便是半个盛世。
风崖谷的掌教黄久罡欺骗了她。
自始至终,她握住剑也拯救不了任何人。
大梦之后,方知红尘荒凉;几度春秋后,人生也抵不过醉酒后的荒唐。
她的眸子逐渐黯淡下去,不断低喃道:“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性子机敏的严明雪察觉到长歌的落寞,呼吸急促,拽着长歌的手,杀气腾腾地问道:
“姐,我听说你拜入了后唐的第一正派风崖谷内,可是派中有弟子欺负了你?若是有,我就持剑去风崖谷杀人!”
严长歌一怔。
她刚拜黄久罡为师之时,也想过等她学有所成,便是手持三尺剑杀入弑神殿,将严明雪救出来。
旁观者听了她的志向,拍手笑疏狂。
她饮酒笑傲,旁若无人。
疏又何妨,狂又何妨!
她本楚狂人,万事一剑了。
四百余年后,她已不在狂,而是成为了旁观者。
严长歌盯着说出狂言的明雪,骤然大笑,“哈哈,明雪,看来你真没吃多少苦呀。
风崖谷可是后唐第一正派,黄久罡更是六甲三境的高手,就算是你的师父亲自提剑去风崖谷,也杀不了人。”
“长歌姐,如此说来,风崖谷内的确有人欺负你?”
怒从中来,严明雪握紧剑,她可以在老魔的面前低头,但带她入仙途的严长歌不可以被人欺负。
“姐,谁欺负了你?我就算杀不了,也要血溅恶人脸,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严明雪恶狠狠地说道:“这世间就你痛我,无论如何,我也该用尽终身的胆量去保护你。”
严长歌浑身发颤,早已冰冷的心窝顿时一暖。她抱住身前的严明雪,轻声道:
“没有人欺负我,小丫头,对不起呀,我是你的姐姐,理应保护你,可我保护不了你。”
她流出泪水,哽咽道:
“当年,我没能阻止天澜城的百姓唾弃你,也没有让族人对你放下屠刀,更没能持剑去弑神殿救你。”
严明雪仰头就是看见长歌的眼里闪烁着泪水,她抬手拂去长歌脸颊的泪水,像当年对方安慰她的样子,温和地说道:
“姐姐莫哭,明雪不怪你的,我只念你的好。”
“傻丫头。”
严长歌苦笑,深吸数口气,敛去愁容,又是问道:
“你是私自溜出来的吗?那魔头知道了,恐怕又会责罚你。”
“不是,他放我出来见你。”
严明雪摇摇头,宽慰对方道:“你不必担心我,师父对我极好,真的,我不骗你。”
严长歌抚摸着明雪的脸颊。
世间事没有平白的好。
老魔和严明雪非亲非故,又怎会待严明雪非常好。
她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位不明世俗的少女。
“这些年苦了你。”
严长歌挤出笑容,想要为严明雪寻一个好归处。
可她也只是砧板上的鱼肉,无法脱身,无法帮助严明雪。
“姐,风崖谷的掌教待你可好?”
严明雪试探性地问道。
此言一出,严长歌不由惶恐,脑海里浮现出黄久罡的狰狞面庞。
“怎么了?”
严明雪挑起眉梢。
“没什么。”
严长歌摇头,正要搪塞过去之时,外边又是响起急促的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