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妃回门探望兄长,因伤心过度暴毙……”
陆初容身形大震,瞬间想到内室那张床上,面无全非的江北王世子,她的兄长,陆康的嫡长子……
“放心,你长得这么好看,为父怎么舍得真让你死呢,到时候,为父会给你换个身份,给你寻个好归宿。”
不过又是一场新的交易罢了……
“父,父王,父王,魏大人,他还在外面……”她最后挣扎道:“魏大人不会不知道……”
“这里是江北王府!本王要做什么哪容的了一个外人置喙?”
刹那间的绝望几乎席卷而来,陆初容泪珠盈睫,颤声说道:“父王,女儿以后会以父王马首是瞻,也会早日把,把妙思换到身边来。”
“哈哈哈哈!”陆康大笑出声:“为父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你怕什么?别哭,别哭,哎呦这张小脸,也无怪乎皇上疼你。”
陆初容飞快抬手擦干眼泪:“没哭,女儿没哭。”
“好了好了。”他索性亲自上前,粗糙的大掌捏着女儿细皮嫩肉的小手将人拉起来。
陆初容双腿发颤,被他按在了椅子上。
“哎……”那布满老茧的手指粗的像某种兵器,好像随时能从中生出利刺,将人掏个肠穿肚烂。
陆初容看着那手缓缓抚上自己的肩头,又在她娇嫩的脸颊上流连,最后攫住她尖削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向自己。
“是为父的错,你漂亮归漂亮,但就因为打小不受重视,胆子太小了,以至于你太耿直,太呆板!唉,你若没这样的好容貌,许个普通人好好过一辈子也未尝不可,可你既有了这样的容貌,便注定日后有享不尽的福气和荣华啊。”
陆初容忙不迭点头:“父王!女儿就算为了日后的荣华富贵,也会谨慎行事!也会尽量让自己变的聪明起来!”
“苦了你了,九儿……”
好一番父慈女孝, 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动容。
但陆初容知道,就在隔壁的内室,他的嫡长子尸身腐臭他都没有掉一滴泪。
甚至还留着这尸身,作为请她回家的借口!
“对了,”陆康松开她的下巴道:“幼时照顾你的李妈妈,为父倒很感激她。”
她将舌尖咬出血腥之气,勉强笑道:“后厨那个老妈子?我都有些记不得了。”
“就算她身份卑微,但好歹带过你的,为父帮你记着呢,咱们家一向以仁义德孝持家,哪能不报恩呢?”言罢,在她肩头拍了拍,又道:“她年纪大了,也不必做重活,就打理打理园子,将来等你富贵,再好好报答她吧。”
陆初容假装无所谓道:“以后再说吧,她也未必能活到那个时候。”
陆康又看她一眼:“别的也没什么事,你身边跟着的那两个丫头姿色不错,想是德妃送过去与你分宠的,你早日把妙思叫回身边,行事也便利一些。”
“是,女儿谨记!”
挥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陆初容起身,端端正正向他拜别,慢慢退了出去。
出了书房,她连往内室看的勇气都没有,一踏出寝室的房门便双腿一软险些跌倒在地。
外头世子妃还在质问太医什么,但因里头味道实在难闻,她却不肯亲自进去看看。
此刻看陆初容出来,众人一窝蜂的拥上前去。
翠风细雨手忙脚乱的的扶她起身,她身体疲软的靠在翠风肩头,越过翠风看到魏爽正焦灼的站在人群外头,此刻看她无恙终于松下了紧绷的五官。
“九……陆妃娘娘?”世子妃看到她的样子反被吓了一跳,万没想到这个在家里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九妹竟然会为兄长哭成这样,此刻妆发皆乱不算,额头带青,竟像是磕过头的。
“陆妃也不必太伤心,”江北王妃推开世子妃上前搀她:“有你这样真心实意为他难过的妹妹,你哥哥也能瞑目了了。”
陆初容看了一眼这位满头珠翠的王妃,赶紧将胳膊从她手中抽出,避之不及。
王妃的话果然又激怒了世子妃:“母亲说的好没道理,我们难道都不是真心实意的难过吗?那可是我夫君!”
“你难过?不过是怕日后没了倚靠罢了!若真难过,你倒进去床前伺候着啊!”
世子妃被堵了个哑口无言,气的浑身发抖。
陆初容从人群中挣扎出来,向魏爽伸出手。
后者快步上前,一把抓住她道:“娘娘!”
“回,回宫!”
魏爽会意,立刻安排启程。
没入宫之前,陆初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恨不得插上一对翅膀,立刻飞回鸣鸾宫。
也没想到有一天她会将皇宫当做自己的家,一个可以给她庇护的港湾。
当她终于赶在宫门下钥之前回到鸣鸾宫,冰冷的身子裹上一张薄毯,手上捧着小双子奉上来的莲子甜汤时,她才依稀恍惚从那个充斥着腐臭和药香的房间挣脱。
才依稀觉得陆老鬼阴骘的眸光没有再如影随形。
鸣鸾宫已燃起华灯,于夏夜之中萤萤如火,投下一片柔和的光影落于陈元沣的眉梢眼角。
男人长身玉立于窗外,看着一窗之隔的人捧着甜汤半晌没喝一口。
“娘娘回来就这样了,奴才们劝娘娘躺下歇歇,娘娘也不肯动弹……”
小双子向小饺子禀报,小饺子也急的只能搓脚。
“陛下,咱们来都来了,不进去看看吗?”
看什么?说什么?
陆初容在御书房看他的眼神他还历历在目,她在向他求救,而他却无动于衷。
若是被她质问,他又该如何回答?
他身形动了动,却是要转身离开。
小饺子见状赶忙高声唤道:“皇上驾到——!”
男人身子一僵,狠狠瞪了小饺子一眼。
后者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一样,躬身退开,给他让开进去的路。
无法,只得硬着头皮进去。
里头陆初容已放下甜汤和薄毯,起身行礼迎他入内。
“嗯。”
他虚虚抬手,示意免礼,便也在窗下的竹榻上坐下。
此刻正面看陆初容,她面容惨白,眼角飞红,眼底布满血丝,额头正中还有一片青灰之色。
“你兄长可还好?”
陆初容有些魂不守舍,没听清:“陛下说什么?”
“世子,你兄长,如何了?”
她垂眸道:“只怕不行了。”
那具尸体存在的意义就是给她一个回家探亲的理由,现在看也看了,也该公布发丧了,不然这样的天气,多放一天就如臭鱼烂虾一样。
少年天子点头:“你也不要太伤心,注意自己的身子。”
“是,臣妾谢陛下关怀。”
她答的按部就班,无悲无喜,出宫一趟竟好像被人摄去了魂魄一般,变的也有些不像她了。
陈元沣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与她坐于榻上,耳边只有宫人行走和夜虫低唱的声音。
小双子手脚麻利的送上一盏清茶,茶盏搁置在案的轻响都让陆初容一个激灵。
陈元沣看她一眼道:“朕前头还有些事,先回去了。”
没想他才方站起身来,整个人便被人从背后抱了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