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思邈的小院子里,孙思邈依旧在配药,姜云明就静静地坐在远处看着。
“您今天看了多少病人?”姜云明等了整整一天,直到孙思邈回来才彻底放下心来。
“记不清了。”孙思邈头都没抬,依旧在忙着自己手里的事情。“他们其实都没有什么严重的病症,大多都是草原气候导致的长久病,很多人的都已经到了治不好的地步,只能暂时缓解他们的痛楚。”
“明日您还要去吗?”
“不用了,只要多配一些他们常用的药让人送去就好了,那些人基本上都已经看完了,剩下的都是一些一眼看上去没什么病症的健康人,等以后再找个时间去吧。”
听了孙思邈的话姜云明多少松了一口气。他的计划实行之初还是比较危险的,不仅仅是因为颉利不会坐视着他刷声望而不理会,更多的还是因为现在已经是九月底了,现在的天气就多少冷得让他受不了,更何况孙思邈已经八十八岁了。
“药您配好之后让人知会小子一声,小子让人把药送过去。短时间之内您不要再去了,我会和李勣商量一下,若是那边真的有人生了重病的话就让巡逻的士兵们带回来让您诊治。”姜云明很认真的看着孙思邈,表情严肃。“今日过后那里会越来越危险的,不用小子说您也应该知道的。”
“知道。”孙思邈手中的药杵停顿了一下,转过头直视着姜云明的眼睛。“那么那些突厥人呢,你打算怎么办。”
姜云明沉默,有些话他实在是不想掰开了揉碎了说给孙思邈听。
“你早就决定好了是吗?用那些突厥人的人身安全去换取大唐的善名。”看着沉默的姜云明,孙思邈并不是不知道他心里想着的是什么。“老道记得侯爷说过一句话,您说不论是哪里人,只要一心所向皆是大唐,您就不介意承认他是个大唐人,也让他享受大唐人的待遇。”
“没错。”姜云明惜字如金,他听得出来孙思邈已经有些不高兴了,连称呼都疏远了很多。
“那为何要做此打算?是那些突厥人的心不够向往大唐?还是你当初的话只是说着听听的。”
面对孙思邈的质问姜云明没有反驳,也没有生气,他默默地站起了身,把背影留给了孙思邈。
“孙道长要是有让边关一劳永逸且比小子更好的方法,小子不胜感激。突厥的士兵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来,您还有时间。”姜云明说罢就直接大步离开,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徒留下院子里的孙思邈在发愣。
姜云明本以为孙思邈会跟着他来着朔州城就代表着他同意了自己的观点,或许他的心中还有着或多或少的不高兴和不忍心。但是姜云明没想到的是到了如今孙思邈的不忍之心发作了,在见识过那些突厥人之后。
对于现在的局面姜云明也不愿意看到,但是他没有别的办法。先不说那些虚伪的什么不同的民族日后也是兄弟,就从一统草原之后那些突厥人的价值来说姜云明也不愿意造成过多的伤亡,但是他有什么办法呢?他又不会嘴遁,那颉利是几句话就能举手投降坐等大唐接管那原本属于他的地盘?
想想就好了,认真你就输了。
现在的人哪有什么人类的可持续发展的概念,他们不知道战争带来的危害吗?自古以来想要和平的就只有百姓,而统治者们心里想的永远都是战争!战争!战争!
孙思邈说的没错,但是他想不到的是这次姜云明所算计的并不只是突厥人,还有自己人。颉利不会任由大唐的军队和商人这样恣意收割突厥人的善意和好感,或早或晚他一定会默认甚至明着让突厥士兵南下抢掠,借此让那些突厥百姓对他们的统治者产生厌恶的情绪,最终让这种情绪扩散来达到削减突厥军队战斗力的效果。
颉利的军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下来,原本突利下辖的东部地区如今名义上已经归属大唐了,所以唐军士兵的巡逻是必不可能停下来的。巡逻永远是巡逻,没有哪个将领会为了预防别人突袭而派出整个大军出去巡逻,这是不现实的,所以等到突厥士兵南下的时候唐军也是必定会有伤亡的,说得好听一点就是必要的牺牲,而姜云明就是想利用这个结果让突厥百姓和突厥高层的矛盾进一步激化。
姜云明回过头看向了孙思邈的院子,没有人追出来。他长叹了一口气,现如今他突然觉得和李勣更合得来一些。
“副总管,懋公大人找您去议事。”
就在姜云明望着孙思邈的院子发呆时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是李勣身边的亲卫。
姜云明没有说话,只是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深深地看了一眼孙思邈的院子后就转身离开了。
已经临近子时了,朔州城虽然家家户户都闭门熄灯,但是街道和城楼上整夜燃烧的篝火却让这朔州城有了一丝不夜城的味道。
“孙道长可还好?”辅一进门,姜云明就听到了李勣的声音。
“很好,没有什么波澜,可能是看的病人太多了,有些多愁善感罢了。”没有在意这比长安腊月还冷的天气,就那么直接坐了下来。
“这也正常,孙道长是救人的一声,而我们是杀人的武将,本来我们之间的理念就是相悖的。”李勣笑着给姜云明倒了一杯茶,只是这茶水的颜色有些奇怪。
“那倒不是,他老人家只不过是见不得良善之人遭遇不幸罢了。”说着话,姜云明端着茶杯的手突然顿了一下,直到茶水的热量透过杯子让他的手指感觉到了疼痛才让他清醒过来。
姜云明突然有些悲哀,他发现自己变了。
“怎么了?”李勣察觉到姜云明的情绪不对,看了他一会儿之后才开口问道。
“没什么,就是胡思乱想罢了。”姜云明摇了摇头,把脑海中那些想法都驱逐出去。“懋公大人叫小子来不会就是为了问一下孙道长的情况吧?”
“自然不是。”李勣放下了茶杯,言语之中严肃了几分。“突厥人可能坐不住了。斥候回报,看到有突厥的探子朝着定襄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