蓁蓁慌忙出来,看见的果然是他,他的眼睛还是如此明亮且深邃,让人无法一眼看透。
只是,他现在似乎与从前有些许不同,穿着打扮成熟稳重了,一身灰蓝色长衫,身形清瘦了些,头微微低下,背挺得笔直地站在门外。
没错!就是她青梅竹马的靖文哥哥……
这样的相见让她万分意外,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话,只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他。
小云在一旁诧异地看着蓁蓁,心想,这是什么回事?姨娘居然看一个账房先生看得呆住了?
这个账房先生倒是生得一表人材,但是,这么看着也合适啊!叫旁人见着,得说闲话。
小云正要开口提醒蓁蓁,倒是靖文先开口了,他对着蓁蓁作了个揖,问候道:“小人赵靖文新来账房做事,在此见过叶姨娘!”
说话时,眼睛毫不避讳地直直盯着蓁蓁,这可是太没礼貌了!
小云跳到蓁蓁面前挡住他的视线,不客气地说:“清点完就走吧!”
蓁蓁还没回过神来,答了一个字:“哦。”
赵靖文身材高大,小云又怎么挡得住他看过来的视线?
他对着蓁蓁笑了笑,又作了个揖,全没把小云放在眼中,恭敬地说道:“小人先告退,姨娘有事请尽管吩咐!”
“嗯!”蓁蓁又是只答了一个字。
他转身退了出去,看着背影远去,蓁蓁的魂魄又似被抽了去,浑身瘫软,小云忙过来扶住,问道:“姨娘,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蓁蓁现在察觉出自己的异样,也怕小云多心,便一手扶着额头说:“起身急了些,头有点晕……现在好些了,给我倒点水来喝。”
“好的!”
小云扶她坐下,就赶忙去倒水来。
靖文哥哥来文家做账房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她完全无法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再一看今日的装扮,穿的虽是家常衣服,也算得上华丽。她从前又何曾这样打扮在靖文哥哥面前过?
现在的她,靖文哥哥会怎么想?怎么看?
蓁蓁本就消瘦,孕肚也不怎么看得出来,只是刚刚睡醒头发有些松散。
坐在那里想了好半天,有些激动地心情才稍微平复,但是,靖文哥哥为什么要来文家?
这往后见面又该怎么说怎么做呢?
赵家是黑井的一个小灶户,全家只守着一口小灶熬盐,日子过得不宽裕,总的说来还算是衣食无忧。
赵靖文,是赵家的长子,按照传统应当是要继承他爹的衣钵,接着做灶户才对。
可他却是心思活络的人,以前爱慕着蓁蓁,便一门心思的天天往书院跑,书院跑得勤,学问自然也有了些。
对于买力气守着祖产做灶户,他没什么兴趣。特别是蓁蓁嫁入文家作妾后,更立志要闯出一番事业,出人头地。
机缘巧合,他就结识了文家的孙掌柜。
孙掌柜好酒,看靖文相貌堂堂,喝酒在一众年青人中又是难得的直爽豪迈,觉得十分投契,便认作了干儿子。
既认了干儿子,就要给靖文找个营生,想来想去,觉得还是来文家好,账房上缺人就让他来。
靖文一听,这当然好!
一则,能到文家做事可算是难得的好事,又体面又能赚钱。而且,蓁蓁也在文家,往后也就有机会见面。
孙掌柜才说,靖文想都不想,立即答应了下来。
来了没几日,就借今日给蓁蓁房中送东西的机会,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人。
蓁蓁自来文家,保养得宜,加上怀孕后清瘦了些,更显得清丽脱俗。穿着打扮又较过去华丽,猛地看去,简直如神仙一般,此番再见,靖文心中的爱慕更加深了一层。
他全然没有顾忌到,蓁蓁此时已经嫁作人妇,不再是当初那个可以与他青梅竹马的恋人。
子圭近来对什么事情都兴趣索然,只在家中写写字、养养花,打发一下时间而已。
省城那边,还是局势不明,几方势力之间角逐日渐激烈,也有邀他去共商大事的。
他却不愿意此时去蹚浑水,几方现在势均力敌,看不出谁的胜算更大。作为文家当家之人,家族求稳最是要紧,没看清楚之前,他不敢轻易站队。
因此,他的策略就是借口身体抱恙,暂且先看看再说。
何松却跑到省城去了,以他的性子来说,没有静观其变这种事儿,他选择的,是胡大人。
胡大人在四大镇守使中,最年长,资历也深,呼声最高。何松过往与胡大人来往也多,这么一想,他当然就投奔去了。
秀竹的哥哥季泽就在胡大人麾下作事,也多次给子圭写信,希望妹夫能够尽早到省城来,一起为胡大人效力。
子圭只推说染了风寒,不便出门,母亲身体又不好,只等过了年再议。
这么说,季泽也就不好再劝。
人都是容易淡忘的,子圭守在家中,老太太、太太又关注着蓁蓁肚子里的孩子,一家人热热闹闹,慢慢地婉贞去世带来的阴霾退去了。
顾家人本来就看着的是子圭这个倚仗,时不时的提起也只是为了让他不忘旧情罢了……
顾夫人热衷于参加文家的种种聚会,说到底是为了给婉洁创造接近子圭的机会,婉洁心中明白,对子圭就只是淡淡地应酬而已,丝毫没有与其母亲一般的心思。
子圭看出婉洁的抗拒,对于这个小姨子就十分尊重,每每看见婉洁总想起去了的婉贞,他觉得看在婉贞的情分上,将来也要替这个小姨子寻段好姻缘,才算尽了心。
太太在照顾蓁蓁安胎一事,倒不像婉贞时那般避之不及。
她专门将陈嬷嬷、薛管家唤到跟前,细细吩咐过,她说:“叶姨娘初到文家就有身孕,想来家中之事也尚不熟悉,又难免会有些眼皮子浅的下人们,专干看人下菜碟的事儿。你二位留神着些,文家子嗣要紧,千万照顾周全。”
太太心中明白,蓁蓁初来文家,家世根基又浅,家中下人都是见惯了世故的,若在照顾蓁蓁的功夫上懒怠,蓁蓁也未必会说什么。
时间一长,心思郁结,对胎儿有害无益。
不得不交待清楚了!才能放心。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蓁蓁的性子她也算了解了多半,知书识礼又低调内敛。
如此甚好!
有了太太的照拂,蓁蓁在文家的日子,也就安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