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之玹拎着长剑,戳在她面前,憎恶盯着眼前女子泪水模糊的眼睛,“不过……拜你所赐,我还是迟了一步。这一步,你是用命还,还是用一条手臂?”
“不要……我不想死!”
江环巧忙向后挪动,这一挪,只觉浑身血液沥沥,沿着脸颊下巴往下滴,每一根刺在身上的木片都似刺了更深,她僵着嘴巴,不敢再喊痛,任何面部表情,都让她痛不欲生。
“你……你来得不算迟!鬼面暗卫大统领阿冬救了她,他们还烧了城西庵堂……”
“你不曾给妙珺选择生死的机会,我让你选,已然给了外公、外婆面子。”荣之玹剑刃又往前挪了三寸,“本宫素来没有耐心,快选!”
江环巧惨厉地哭着忙又往后挪,浑身痛得锥心,毛骨悚然地恳求地圆瞪着眼睛……
“若没了手臂,我会生不如死,你不要砍我的手臂……这条命,我更不能给你……就算我当不成天宸太子妃,我还是大漓储君的未婚妻,我还有大笔的财产没有好好享受,我要尊享万民朝拜……我不能死!”
荣之玹一剑刺进她的右肩,而后拔了剑,又刺进她的小腹……
江环巧不可置信地捂住血流如泉涌的小腹,横歪在地上,肩膀也血流不止,却见眼前的男子眼睛酷寒如冰,无半分波澜……
她这才发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周身寒凉,生命在一点一点地流失殆尽,唯独完好的双眼,被泪模糊,绝望头顶。
男子提着剑起身,在天光下巨塔一样高大,邪魅如魔,酷冷不仁。
“之玹,我从前那么喜欢你,我都是为了你……才伤害妙珺,为什么你不能原谅我……”
“被你这样卑鄙阴毒之人喜欢,我深感耻辱。没剁碎了你,我仁至义尽!”
荣之玹转身就想去找妙珺,瞥见百格自林子里飞身出来,他疾步拎着包袱迎过去,在百格行礼之前,忙道:“免了。”
百格看了眼惨不忍睹的江环巧,忙将两颗小铁珠呈递给荣之玹。
“禀殿下,奴才去了荣家军二世子掌管的兵器库,荣家军的武器并没有丢失,且铁弹珠中央灌了铅,都有荣家军特殊的荣字标记,做工极是精巧。林中发现的铁珠,造得急促,是寻常浇筑而成,表面光滑,也轻许多,是仿造的。”
荣之玹凝肃地皱紧了眉头,仔细看了看两颗孑然不同的铁珠,“他们能摸查到荣家军不用的兵器,此顺水推舟,要的恐怕不只是妙珺的命,还有荣家和荣家军。”
百格自荣家小住这几日,深感荣家人的良善热忱,由衷不想看到荣家出事。“殿下,城西庵堂那群姑子是江环巧收买,这铁珠背后定然另有高人筹谋,不容小觑。”
荣之玹暗忖着点头,他略一思忖,便道:“百格,我暗中保护妙珺和阿冬,你去对我爹传话,暂莫启程。让我大哥荣袭多留意杨翊的动静,二伯父对兵器颇有研究,让他暗查铁珠来处。”
“奴才遵旨!”百格忙看向地上快要没命的江环巧,“殿下,这女子……”
“送去江家,对外公外婆说明她的罪名,告诉他们,是本宫亲自处置的。”
“是!”
百格赶去京城,荣之玹取出袖中的螭龙小金铃一晃,林中蹿出十位墨蓝龙鳞铠甲的男子,“跟本宫走。”
……
妙珺搭着阿冬的搀扶翻过了一座山,两人都是筋疲力竭,饥肠辘辘。
偏巧,路边就停着一辆空马车。
阿冬忙绕着马车转了一圈,“公主,这车像被人丢弃的,前面路宽了些,咱们乘车走吧。”
妙珺只怀疑这马车出现得太巧合,尤其这马并非寻常的马,而是汗血宝马。
注意到马脖子上挂着一个螭龙小金铃,她忙取下来在耳畔晃了晃,听着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心底的恐惧便缓缓散去。
阿冬用一把纯银匕首四处划了一遍,从车厢里钻出来,就见妙珺手上拿着一个小铃铛,挂满冷汗的小脸儿被凌乱的碎发掩映,眼睛里却有了欢喜的光芒。
“公主,上面有衣袍、食物和水,竟然还有——一个包袱,无毒,都是干净的。”
妙珺忙钻进车厢里,一眼认出自己的包袱。药草、衣服、鞋子、内功秘籍和药丸,一样不少。
“阿冬,这是我的包袱。”
阿冬坐在车厢门口处,掀开车帘,就见她仔细清点药草包,“公主,那小铃铛可是信物?”
妙珺宽慰道:“放心赶路吧!保护我们的人很厉害。”
阿冬却高兴不起来。
他坐在车辕上,执起缰绳,注意到妙珺竟从车厢里递出一根鸡腿,忙接过来咬了一口,“公主,那很厉害的人,是——宇文凌晔吧?”
妙珺道:“他在天宸帝都也身陷囹圄,怎会来这里?”
“既如此,他们为何不早些出现?!”
妙珺没有多解释,小铃铛的事,也万不能对外人讲,尤其阿冬,这种最听表哥话的人。
“我离家时忘了知会那暗卫统领,眼下他能寻来,已是不易。”
妙珺笃定,相助自己的人是逍寒。
她却并不知逍寒得了密旨连升三品,知道百格接手保护妙珺,便放心地跟着独孤敬,赶去天宸帝都赴任去了。
阿冬啃完了鸡腿,就见车帘内又递出两个香酥牛肉饼,一小罐温热的牛乳。
他的怀疑、担心、失落,完全被美食打败,改口道:“公主,这暗卫统领真够意思。”
“可不是么!他跟在我身边,左右没什么难事,便历练得最善张罗这些吃的、喝的、穿的。”妙珺说着,又给他递出几个果子,“阿冬,一定要吃饱,别和前世一样饿着为我送命。”
阿冬已然有些撑,却无法抵挡又脆又甜的果子,“公主放心,这些我一定都吃掉。”
妙珺莞尔。
吃饱喝足,她换了一身酒红劲装,沉稳的红,很像血的颜色,肩膀再渗血也看不出,衬得肌肤也白皙明丽。
她将长发利落地盘成一个简单的圆髻以珍珠小簪子固定在头顶上,遇到杀手,珍珠小簪子便可当暗器掷出去……
担心有突袭,她挪到车厢外,和阿冬一起警惕地看着路两旁。
然而,路上,没有遭遇刺杀和突袭。
抵达安顿珍珠的小村子,街上也静得不寻常,没有人的喧闹,没有孩子奔跑。
妙珺却注意到,路两旁围墙破旧,且有明显的划痕,像是曾有激烈的打斗,路旁有几家店铺的门板上,有许多圆孔,明显是被圆铁珠砸的。
马车走到了十字路口,路口的酒馆门大开着,掌柜将被打了许多圆孔的门板拆下来让伙计们抬去找木匠修补……
酒馆门里,却传来年轻男子威严地冷斥,“既不肯说?就继续打,打到他们说为止!”
妙珺只觉自己出现了幻觉。那声音怎像极荣之玹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