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焕两手扣住天蚕网,将亲弟拎起来,心里却提不起半分失望。
失望了十二年,看多了这弟弟的卑鄙恶毒,冷漠绝情,他已经提不起半分意外。
但是,将璇玑送去和亲,他无法原谅,也不想再坐视不理。
“老五,十二年前,我们是怎么约定的?你可还记得。”
荣雷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恐慌地忙堆上笑,唇角眼角却都在哆嗦。
“四哥,我记得,十二年前,你和璇玑成婚前夜,我是被人下了药绑到璇玑身边的,我当时被毒晕了,真的没碰璇玑……这些年我也一下没有碰过璇玑,璇玑冰块似的,也不让我碰!
当时,我们约定好,我们是亲兄弟,不管有什么矛盾,绝不自相残杀,绝不做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很好,你还记得!”
荣焕森冷地一把扣住他的脖颈,收紧手掌,直掐得荣雷双眼崩突,憋闷地直咳。
“老五,你背弃你我的约定,害我女儿,要将我的女人送去和亲,还要杀翠茗母女灭口,此事该如何解释?”
荣雷看着兄长暴怒到狰狞的脸,顿时毛骨悚然。
十二年前,他看到过这种神情。
那时,四哥用一柄剑抵在他的心口,是璇玑阻止了他们的自相残杀,是璇玑劝他们顾惜父母的感受……能拦住四哥的,也只有江璇玑一人。
荣雷憋闷地咳了两下,“四哥,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和璇玑,但是绮梦和我的龙凤胎就活该在外面遭受流言蜚语吗?”
“既然你如此辩解,咱们只能到爹娘面前去评理!”荣焕拎着他的脖子,就往前院拖……
荣雷一路上又是挣扎,又是嘶喊,堂堂左卫大将军,杀猪似地惨叫。
满院子下人护卫们侧目,却都叹“解气!”“四少爷总算出手了!”
……
静喜堂内,老爷子、老夫人和一众儿孙儿媳们落座。
妙珺就呈上了下了毒的饭菜,“祖父、祖母,爹爹要毒杀翠茗母女,被孙女给抓住了!堂堂左卫大将军,行此卑鄙之事,草菅人命,罪证确凿,恳请祖父严加惩处!”
荣焕拎着荣雷丢在主位台阶下,“爹,当时护卫和丫鬟都在,亲眼撞见老五的罪行!”
荣雷忙喊道,“爹,娘,儿子冤枉呀!翠茗母女是恶人,定是与三百鬼面人有关。”
翠茗惶恐说道,“老爷子,老夫人,奴婢是看准了地上都是草和泥水,才把孙小姐推下去的,奴婢没想害死小姐……奴婢是被赵绮梦和五少爷逼迫的,奴婢月钱就那么几个,怎么可能请得动三百鬼面人?”
江璇玑一袭烟灰色丝袍,发髻上素净的只有一支玉簪,寡淡如斯,却在静喜堂的众人之中,有一股冰雪一般艳冷慑人的寒气。
她俯视着伺候了女儿四年的小丫头,眼底难掩失望。
“翠茗,你可知,珺儿昨晚一直在记挂着你的安危,还央求老爷子去救你……”
翠茗感动又懊悔,见小主子在老夫人怀里泪花莹莹地望着自己,顿时崩溃地大哭起来。
“奴婢错了!少夫人,老爷、老夫人,赵绮梦抓了奴婢的母亲,威胁奴婢,让奴婢谋害孙小姐……”
荣雷唯恐妻儿被牵累,忙辩解道:“这事儿和绮梦有什么关系?绮梦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世上,再没有比她更良善柔弱之人,翠茗,你可以怪我,此事与绮梦无关!”
妙珺阖眼一叹,再睁开,眼底氤氲了熊熊的仇火。
是呀!赵绮梦十分聪明,做事从来不经自己的手,表面温婉柔弱,表面一副风尘女子从良的贤淑劲儿,哄男人手腕高明,荣雷被哄得五迷三道,到死都笃信赵绮梦是他良善柔弱的最爱。
她咬牙切齿地道:“荣雷,你真要一人承担杀妻害女、毒害翠茗母女的罪名吗?左卫大将军,如此荒唐,亦是辱没荣家尊严,罪无可恕!”
荣雷被小丫头突然爆发的威严震慑。
昨晚这丫头说了,用性命护他,现在却这样质问她?
“小小,我是你爹,我怎会害你?我给翠茗母女的饭菜下毒,是怀疑她们与鬼面人有关!”
翠茗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位左卫大将军,激怒攻心。
“五少爷,是赵绮梦商议杀孙小姐时,您只从旁看着半句没有阻止,您还说为了龙凤胎尽快入荣府,势在必行!”
老夫人勃然大怒,“老五,虎毒不食子,你竟然害自己的女儿?”
荣雷忙跪地,“娘,儿子没有,翠茗冤枉儿子!”
江璇玑憎恶地斥道:“你和赵绮梦这十二年来的卑鄙我见多了,你还有什么做不出?”
荣雷被那股子寒气噎住,见父母和兄嫂们都恼怒地盯着自己,低下头再不敢多言,也更扛不住四哥荣焕杀气腾腾的目光,他只期望家人们不要查到他入宫的目的。
翠茗见他不语,忙跪挪到母亲身边。
“老爷子,奴婢把孙小姐推下楼,想去复命救回母亲,这黑衣人要将翠茗和母亲灭口,当时奴婢拉着母亲跑,亲眼看到一个十五六岁的黑衣少年,与那些鬼面人打斗……”
妙珺忙抓紧了祖父的手,很想说那孩子是荣之玹,但是荣之玹这个名字是祖父取的。
她只能说,“祖父,那个少年救了咱们一家!是咱们的恩人!”
荣焕也恍然大悟地看妙珺,“小小,原来你在丹药房说的,都是真的?竟真的有位少年?”
谢天谢地,伯父总算相信她了。“是的伯父,真是那孩子救了咱们!”
老爷子安抚地护住孙女的肩膀,命令在门口的护卫统领,“晋风,多带些人,去找那位少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咱们必须好好报答人家。”
晋风忙带兵出去。
妙珺又对祖父道:“祖父,翠茗跟在小小身边四年,一直对小小像亲妹妹一样疼惜,我相信她的话。爹爹被赵绮梦勾了魂儿去,他不想要小小,不想要娘亲,倒是也在情理之中。”
荣雷气结,“小小,爹不会不要你的,是翠茗冤枉爹……”
妙珺摇头一叹:“爹,翠茗一个丫鬟,拿自己和她母亲的命,冤枉你这荣家五少爷,冤枉你这左卫大将军?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荣雷被小丫头的话噎得喘不上气。
老爷子和阖家上下看着那些鬼面暗卫杀气腾腾,这丫头一句话就平息了怨愤,现在又如此反驳他。这丫头变得太不可思议。
“小小,翠茗在你眼里是好人,难道爹在你眼里,是谋害女儿的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