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坤彻底被史秸给打败了,听妄儿兴高采烈地说取出了金条的话,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恶心得连午饭都没吃。
山本一郎本就熬油一般熬着,再这么大泄一场,整个人都虚脱了。
妄儿来说,“少爷,那大容器昏过去了!他好生厉害,那金条好几斤呢,都没有垂坠,约束力真是非同凡响!咱两个人摁着他帮他努力,不然还不……”
“闭嘴!滚蛋!”
“那他昏了……”
“昏了就昏了,关老子屁事!”
妄儿麻溜儿滚了,去问史秸的意思。
“找个郎中看看,别弄死了就成。”
破了案,妄儿兴奋得逢人便翻来覆去的说,大有把个中细节研讨得稀零八碎的劲头。
“死不死都没关系了,证人证物都齐了,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那狗贼,还以为自己是要犯,咱不敢拿他怎么样,守得那样紧,一剂巴豆不行,咱就下几剂,拉得他找不着北,最后还不是让咱找到了金子……”
“得了,你闭嘴吧!细节不用跟我说了!”
妄儿意犹未尽地道,“是。”
史秸出了一回神,慢吞吞地去密室走了一圈,再坐了一刻,对芷兰道:“你准备准备,待会儿送我回家。”
芷兰道:“姑娘要回去了吗,外面还是不太安全。”
“嗯。等我去找了侍郎大人说话,就回去。”
许侍郎见史秸进来,脸上这么多天来第一次带了笑,“金条上刻的粤王印,铁证如山,这下算是坐实了罪名!你这孩子,怎么懂得这么多!史御史真是把你教养得极好,帮我解决了这么大个难题!孩子,你说除了金条,他肚子里还有其他证据吗,有没有可能遗漏了什么,比方说粤王手书之类。如果有他的亲笔信,那可比金条更有力度!”
如此就不用悬心他是诬告陷害粤王了。
史秸一点都不想讨论肚子和金条的暧昧,“许爷爷,既然核心问题都解决了,那我继续留在这里也起不上多大作用。离家好几天,家中长辈甚是担忧想念,我想就此告辞,回家去了。”
许侍郎有点不想放人走,可人家大姑娘整日住在衙门也不叫个事,“也好。等我处理了要务,届时上门拜访你家长辈,这件事叫你受到了牵连,我很是过意不去。不过,回头要是有什么需要翻译的难题,你还得再来一趟。”
史秸微微诧异道:“许爷爷,难道不该立即将人押往京城,交给大理寺吗?审案子还是大理寺专业,也有会番邦语言的人才,我们何必将案子负责到底。”
许侍郎道:“你有所不知,粤王势力庞大,朝中不乏狗腿子,我担心人送进了大理寺,一切就不受我们控制了。”
史秸摇摇头,“皇帝的心思昭然若揭,没有关于勾结倭寇的罪都要造个莫须有的罪名,他怎么可能让有心之人得逞。大可把人敲锣打鼓地把犯人押送进京,皇帝非但不会责怪反而要赞您深谙他心,龙颜大悦呢。”
“敲锣打鼓?”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嘛,又不是真的竖起靶子等粤王劫囚!他不劫囚还好,来了坐实了罪名,大家反而乐见其成!”
许侍郎沉吟不语,他还是有些犹豫。皇帝是有心打击诸王,可这个引线真的要他来拉吗?许家是否能承受得住未来的疾风暴雨?
史秸自然看出了许侍郎的心思,可她又不是战争狂人非要逼着人搞事,何况她来的目的又不是为了这个,犯不着揪住这个话题不放。
“许爷爷,其实我走之前是有另外一件事找您。希望您听了我的话能够慎重考虑一下,也请不要责备小女狂妄自大。”
许侍郎心思全在倭寇身上,随口道:“你说。”
衣袖中藏着的手指忍不住抠起了手心,史秸清了清嗓子,“许爷爷,承蒙您看得起我,舍了心肝宝贝般的孙子同我定亲,这一点,无论何时,我都是记在心里。可也许我与您心中期许的孙媳妇大约有些差距……”
许侍郎抬了只眼睛,疑惑地看向史秸。
“我爷爷痛爱于我,自然我在他心里一切都是好的,所以当日定亲有夸大其词的成分在,实乃情有可原。请您不要觉得受了蒙骗,原谅一片拳拳爱孙之心。要是因此连累上令孙之名誉,在此向您道歉则个。”
史秸郑重地施了个礼。
许侍郎不明所以,“嘎?是不是你和至阳又吵架了?”
“但是骡子是马终归是要遛遛的,真相永远都有暴露的一日。我在您手下做事这么久了,什么品行您心里肯定是有数的,不过是有修养才从未启于口齿。可我这个人,贫穷苦难都受得,唯独受不得勉强二字。”
史秸咬着牙道:“想必您也看出来了,要不是囿于闺阁,以我乖张、狭隘、大胆、好强、霸道的性格,早就在隆县乃至直隶闯出一个不雅的名号了。那名号恐怕比什么京城纨绔九霸王还要响亮夸张,哪会是如今的史家四木头!可名声终究是虚的,家庭生活却是实实在在的。
我的个性注定不可能成为贤妻良母,只有我辖制着旁人的,没有旁人管到我头上的。想要我老老实实地过家庭妇女的生活,除非是没人发现我的本性,我愿意去装着做。不过就是装一装,大约也装不了多久,我必定逼着人适应我的节奏,按照我的方式行事。我生来就是这样霸道,这辈子是改不了。”
许侍郎的神色逐渐有了变化,发出审视的目光。
“许家是世家大族,我这样一粒耗子屎入了去,那还不得把家族搅得个天翻地覆?如果是旁枝的庶枝的,就是次子媳妇也成啊,只要不是宗妇,没有施展的舞台,我就是再作乱,也祸害不到全家去。
可他是嫡血,还是唯一的一滴血脉,这样贵重的身份,其妇肩负的责任可想而知。必定是要贤良淑德心胸开阔的人才能胜任。您让我这样的人去坐这个位置,完全是在做一场注定输得彻底的豪赌!
既没有治家理事的能耐,也没有匡扶丈夫的耐性,更不能孝顺公婆侍奉长辈,这样一个潜在的搅家精,何必玷污了令孙的人生。倒不如及时止损,就此作罢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