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八发出了好长一个“唷”字,“许九少啊许九少,没想到你居然是个情种!得嘞,听你的吩咐,咱兄弟知道怎么说啦!只是那炸弹,能不能叫弟妹抽个时间,教教我们怎么做?”
李幺笑道:“抽不出时间,那哥哥的嘴可就管不住了!”
几个人嘴上说笑,脚上功夫一点都没耽搁,骑上马领了猎犬带着队伍,一阵风似地出了县衙。
史秸这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刚出来妄儿就来问,“姑娘,要不要上刑?一夜过去,那些人非但没招供,反倒比开先还精神!一色儿的烧杀抢掠之辈,这样的人不吃不喝不睡半个月照样活蹦乱跳,不来个威震四方的刑具对他们毫不起用。”
史秸伸展了下胳臂,“不用。对于悍不畏死之徒,用刑算什么,没在怕的,所谓钝刀子割肉才疼。”
正说着,县衙门口传来大部队的声音。
不一会儿,许坤走过来,得意地道:“又抓住了两个倭寇!你去审审,看还有没有漏网之鱼!”
史秸道:“不急,等攻克了头头再说!隆县死伤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妥善安置?”
“死的多伤的少!埋的埋安抚的安抚,善后进行得挺顺利的,只是,”许坤有丝忧色,“仿佛有什么流言出来,说隆港擅自开工,挖断了龙脉,动了祖宗根基,所以才给老百姓招来大祸。还说什么要死多少多少人才能能平息上天怒火,现在死这几个远远不够之类的蠢话。”
史秸神色一凝,皱眉道:“这话是从哪里流出来的?”
“大约是自发的。昨晚出去听了几起墙角,都在议论此事。隆县一直都平平安安,为什么隆港一动就有祸患临头,由不得愚民产生联想。”
史秸道:“这种话做大谨防有民变!民间舆论力量不可小觑,就连皇帝这些年也畏惧民声而减少了巡游,何况是我们。不可等闲视之,得告诉侍郎大人。”
许坤给了个你不给力的眼风,“得了,光告诉不给主意!你心眼子拐十八个弯那么多,这会儿又装拙了,又不是在别人前头,这是在我前头!有那十八般武艺尽管使出来,难道我还嫌你鬼点子多胆子不够大么?”
这一年中男孩子目光里少了多少乖张稚气又添了多少柔和的东西,这么一看,凌冽恶霸也变做了个精神小伙,让人亲近不少。
日日在一处也没觉得,今日睡了个饱觉,神清目明的,倒发觉这个小未婚夫面相还蛮过得去。
许坤被看得罕见地有了丝不自在,恶声恶气地斥道:“干什么,看什么看,没见过俊男人吗!”
史秸大眼弯弯,透出狡黠,“是没见过这么俊俏的男人啊!京城来的小怪物似乎长大啦!”多了成熟男人所拥有的包容的海涵。
许坤脸上微微发热,“老子一向英俊潇洒,你瞎啦看不见吗?”
见史秸沉默,生怕又顶着她的肺了,找补道,“现在事态严峻,你还有空开玩笑……有什么想法快说,生憋着等舆论发展得不可控制了,那才追悔莫及!”
“这不是你祖父觉得我太厉害,想改善改善在他心里的形象么。”史秸道,“老百姓愚昧无知,出了祸事牵扯上风水也正常,想要打掉这样的想法,最好制造出新的舆论,以话题博话题,取而代之便好了。”
“新舆论?什么舆论?说无关龙脉无关隆港?”
“否定人心已经认定的东西毫无意义,起不到多大作用,反而流于刻意不让人相信。不防把隆县惨案套到之前我们说的那个人头上!‘隆县兴,王侯惊。粤王出,隆昌伏。’传个顺口溜,再佐以半真半假的流言,将人命算在粤王头上。这样一来,民愤问题解决掉,正好也给皇帝征伐诸王一个民间力量支持。当然,就算皇帝没那个打算,他大概也对民众愤恨粤王乐见其成嘛!”
许坤感觉和史秸谈话就像在刀尖上舔血一般,她倒是说得轻飘飘,别人却听得心惊胆战。
“以前我说要去疆场立战功,我爹总骂我唯恐天下不乱,天下太平不好吗。可和你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我很怀疑你是个好战分子,动辄便是打仗,难道你就不怕战争带来的死伤无数吗?”
史秸翻了个白眼,“我不发表意见呢你说我藏拙,我说了呢你说我好战,那你觉得有什么温和的办法,能解决目前困局?任那舆论发展壮大,激起民愤,想来不久民众就冲击衙门找你祖父算账了,还谈何妇人之仁?我当然想世界和平,可你觉得目前这种情况可能吗?”
许坤道:“我还是觉得过于激烈了,这都是建立在猜测帝心的角度上。那如果他没有这份心肠呢,愿意和平相处维持表面平静呢。我们这样一来,岂不是就成了众矢之的,成了上层社会人人喊打的对象?而且就算猜对了,皇帝也征伐了,内战带来的负面影响,那群光吃干饭不干活的文管不对始作俑者口诛笔伐?我们何苦摆那么大的摊子,置身事外不挺好吗?”
史秸望着黑沉沉的天空出神,“你以为现在还有退路么?皇帝自从给了你这个行走,给了我这个乡君,我们就是他的心腹一派了,什么都不做,那些人也会将罪责推到我们身上。并非我愿意打战,而是政治规律历史洪流使然,逼着迫使着驱赶着往那个方向走,我们不做也有旁人,爆发时间在早在晚而已。若是没有君主帝王的制度在,也有和平世界的纷争流血,总是逃不开死亡伤害。世界哪有那么多平静安宁,不过是痴人说梦而已。也罢,既然你不喜欢,那我以后尽量保持缄默就是,其实做个富家翁远远好过战争狂人,谁想当那个出头鸟,做那个箭靶子呢。”
史秸并没有感觉失望或者生气,只是觉得自己太想当然以为许坤会想博得皇帝喜欢就出谋划策而已。如果不是时局有可能牵扯到隆县或者说是她的安宁,她也懒得管这大环境如何怎么样了。就当她是瞻前顾后,杞人忧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