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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挨打(1 / 1)

史二爷恨得牙痒痒,心想倒是欺骗一次吧,我不给你安罪名。其他女儿看着,他当老父亲才好借着话给你台阶下,如此你既能少挨手板,我也好借此教育她人。骨头这么硬干嘛,女儿家又不要你上朝堂展现御史之风。

史二爷下不了台,恼道:“来人,拿篾片,给我打!”

半晌,没人应。

史秋战战兢兢地道:“那个,父亲,老嬷嬷随我娘回外祖家了。”

家里就一男一女两个仆人,老嬷嬷一走连个打手都找不着了。

史秸不怕死地火上浇油道:“看吧,连买个仆妇的钱都没有,除了享用长辈带来的红利,还有什么?要不是我祖父和外祖父慷慨,一人赠得一仆人,我们家就要和普通农家一般,日日挑粪种庄稼,天天养鸡喂鸭,和猪狗为伍相伴了!谈何高山流水,伯牙子期!自诩为什么书香门第之家,不过啃老而已!”

这话直戳了史二爷的脊梁骨,他暴跳如雷,也不管什么仆妇篾片了,顺手抓起鸡毛掸子,啪啪啪一气打下。

那声响,委实一点余力都没有留,那阵仗,似要将亲女活活打死。

史秋到底大些,再畏惧也急了,扑上去大喊,“爹,爹,别打了,求您别打了!”

怀才不遇,无所事事的愤懑一直充斥左右,寄情山水实在无奈之举,被女儿这般揭开伤疤让史二爷心中的那根弦彻底崩了。

“滚开!”

史二爷眼睛赤红,手里不停,下棍如雨,瞬间将个娇女打得皮开肉绽,鲜血直流,真是点点滴滴丝丝缕缕,凄凄惨惨戚戚。

几个女儿扑跪到史二爷脚下,齐齐将他抱住,“爹,爹,不能再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史秸狼狈地摔在地上,木然地望着房梁,既不叫喊也不流泪,只缩着身体,心想若是就此死去,再回到言论自由的现代该多好啊。她终究得到了时代的教训,父权之下,焉有她内宅女子的发言权利,她还是把自己的话语权想得太高了。

史秾从来没见史秸这样无神过,眼中的光彩似乎随时都要湮灭,就像当年祖母离世的前一刻。

史秾趴到史秸身前,嚎啕大哭,“四姐,四姐你怎么了?四姐你不要死啊!四姐你不要丢下秾儿啊!”

凄厉的哭声传来,手里断掉的鸡毛掸子啪的一下掉在地上。史二爷脸色煞白,手臂颤抖,愣愣地看着地上血肉模糊的亲生女儿,他干了什么?

史秋跌跌撞撞站起来往外跑,撞歪了史二爷也浑然不觉,“老管家,老管家,请郎中,快去请郎中!”

秄、秿、秷、秾抱成一团,守着史秸放声大哭,懦弱无能的样子看得人可气可叹。

史秋跑回屋,恼怒地呵斥道,“哭什么哭,哪里就死了人了,出了事就知道哭!还不去找伤药来给四妹包扎伤口!”垂首低声,“父亲,烦请您让开些,我要带四妹回房包扎伤口。”

史二爷脑子嗡嗡作响,理智回笼,既后悔又无奈,后悔的是不该下狠手打孩子,无奈的是孩子打了就打了,像仇人的目光又是几个意思。父母打孩子天经地义,就是打死了也是白打,需要用那种眼神那种口气对他吗。

史秸痛到浑身抽搐,然腮帮咬烂了都一声不吭。

史秋流着眼泪一边处理伤口一边道:“你这气性,还是一辈子都当四木头吧!若是不改,以后可怎么好?除了娘家,谁家容得下你?谁肯要你?”

史秾确定四姐不会死掉,松了口气,“四姐,你还说我们嘴巴不饶人,性格太刚直,我看你才是这方面的专家,论气人功力谁都不及你!你说你略微认个错儿,父亲那么偏疼你,说不得一手指头都不会碰你,怎么会打得这么惨?”

就只差没说自找打,活该了。

史秄手肘碰碰史秾,对史秸道:“四妹,等伤好了,一定要给父亲认个错儿。没有哪家女儿敢那般说爹的,他今日这般打你,已经算是最温和的父亲了。”

史秿附和道:“父亲表面严厉,其实是个好父亲,你不要心生嫉恨,和他生气。从来忤逆尊长,绝没有好下场,随便一个名声传出,就是死地。”

史秋叹气,忧愁地道:“娘离家出走,父亲勃然大怒,四妹又伤着,祖父的寿诞不日便至,这可如何是好?”

史秸望着窗外摇曳的树枝,脑中一片空白。

上了药,包扎了伤口,再饮下中药水儿,和衣倒下养伤。这一夜疼痛交加,时昏时醒,彻夜难眠。耳听得秋风雨声,心想着虚妄未来,一时后悔一时迷茫一时绝望,幽幽眇眇不知梦里是几何。

老嬷嬷不在,才不到一日,家务事摊着,到处就都乱糟糟的了。昨日晚餐吃的是午餐剩下的,今日早餐却没办法捡现成,吃剩饭已经是极限,隔夜菜家中决计不要的。史秋身为长姐,试着熬了粥,差遣几个妹妹出门去买了包子馒头,勉强凑活成一顿早餐。

“小妹,你去叫爹出来吃早餐。”

史秾苦着脸道:“大姐,我不敢去,我怕。要不你和姐姐们去嘛。”

昨日史二爷的凶态给几个女儿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这一辈子可能和父亲都亲近不起来了。

史秋揉了揉小丫头梳得不怎么整齐的头发,心想老嬷嬷不在,家里全都乱了套,连梳头的都没有了,“那你留在这里摆饭吧。”

史秾巴不得一声,前所未有地变勤快起来。其他姐姐连忙上前帮忙,她们虽然不会做家务,可女子天生爱洁,是见不得脏乱的。

史秋略站了站,突然道:“不用摆得那么好,也不必收拾家中陈设,就这样放着吧。”

史秾奇怪地道:“为什么?摆得整整齐齐的不很好吗,老嬷嬷平常都这样做的。”

史秋冷淡地道:“如果一切如常,拿什么激励父亲去接回母亲。”

人没有重要性,也就失去了被需要的价值。既然可有可无,那有没有女主人和仆妇又有什么干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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