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在听了我的话以后,钟离延脸上的表情可以说相当奇怪了。
似乎,我说错了。
“怎么,你这是何意?”
钟离延稍显为难,似乎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让他有几分纠结,“萧夫人难道不知?”
“不知什么?”我心存疑虑。
“阿瑾......一开始并不想成婚。”钟离延说,“他找我帮忙,是希望我能够劝说大哥改变主意,不要催促阿瑾成婚。可是我明白大哥这么安排的用意,他全是为了阿瑾好,也是为了钟离家,阿瑾作为钟离家如今的家主,他的婚事自然不可能凭借着自己的心意定夺,并非刻意因为他的喜好而决定取舍,所以......”
“......”这个答案,老实说并没有让我觉得特别意外,可能早在之前我便已经想到了的。
钟离瑾一开始对待这门婚事的态度,我并不是一点都不知情。“难怪......”
“难怪?”钟离延问。
“......哦,是这样的,之前钟离瑾问过我一些事情,言语之间似乎也透漏了他对于这桩由钟离南做主的婚事的不满。其实倒也不是不满,不是针对这门婚事的对象,而是他心里的一些原因吧,他好像......他好像是希望婚姻和爱情可以自我选择,而非受制于人。”我突然想到,那时候钟离瑾曾经问过我哥哥的事情,问起我哥哥有没有爱的人,应该就是因为他的婚约问题吧。
听了我的说法以后,钟离延也没有显得很意外,显然他对于我所想之事也是有所察觉的。“果然,萧夫人与我所想几乎一样。”
“钟离瑾的身份特殊,钟离南为他定下偃氏的这门婚事,定也是考量再三的,绝不可能是害他。只不过有些事情当局者迷,他自己除了对这件事情的理解以外,还多了些感受。那些情绪致使他一时间无法接受这门婚事,甚至心生抵触,也是有可能的......”我说。
钟离瑾就是局中之人,比起我们所看到的,和我们所想的,关于钟离家和偃伯的联姻意味着什么之外。对于钟离瑾来说,这是他娶老婆,是把他们的人生拿出来做了一种条件交换,他以后都要跟偃氏过一辈子的,不管他到底喜不喜欢偃氏......
等等。
如果按照这么说的话......
那钟离瑾岂不是也有了杀害女涎的理由了吗。
钟离延看出了我在这一瞬间的可怕心思,可是他没有作声,好像他也想到了这种可能。
“你是想要暗示我?”我问他,刚才我去找华娘的时候,独留下钟离延一个人站在被烧成废墟的新房里。他难道是在那个时候想到的,所以才会有意无意的提醒我,钟离瑾原本对于这件婚事的态度?
“萧夫人,我自小便学习着如何作为一个继任的家主,你认为那在诸多事情当中,最重要的是什么?”钟离延非但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没有告诉我他故意提起钟离瑾对于这件婚事的态度,是不是为了暗示我要怀疑钟离瑾,还丢给了我一个问题。
在学习怎样做好一个继任家主的众多课程中最重要的一个?
“是婚姻?”我猜测了一下,也只是顺着原本的话题往下推了一句。
可是钟离延笑了,“也差不多,不过婚姻也是那之中的一门功课而已。”
婚姻也是如何做好钟离家家主的一门功课?
“在我们学习如何能够成为一个家主的诸多事情当中,最重要的,是家族的荣辱兴衰,被当做继任者的人,从有意识的那一刻开始,就会被人不断的灌输着同一件事,那就是如何保住家族的尊严和地位,为此,可以不惜自身的一切代价。”钟离延长长地叹了口气,“从成为家主的那一刻开始,钟离家的家主和钟离家就是一体的,为了稳固钟离家的繁荣和地位,我们个人的利益都可以被牺牲,成全钟离家,钟离家便是我们刻在骨血里的尊严。我们自己的生活并不重要,即使做出牺牲,只要钟离家好,那么作为钟离家的家主,我们的荣誉就是家族的稳固昌盛。婚姻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虽然不太理解他所说的这些,但是又觉得他既悲哀又很伟大。“这些道理,想来你懂,钟离南也懂,可是......”
钟离瑾的思想里毕竟有属于我哥哥的那一部分,他无法接受用婚姻换取来的这一切也是可以想到的。
“阿瑾还年轻,他还不明白这一切。”钟离延说,“怎么可能处处顺心呢,偃氏是偃伯的女儿,她的嫡姐嫁得也不错,一个人的关系牵动的是背后诸多脉络,这不过就是一个取舍而已。阿瑾若是作为偃伯的女婿,那么他日......不论我和大哥是否还在人世,都注定有人会保住阿瑾的地位,即便,阿瑾的身份有一天不得已被公开的时候,偃伯也是那个有足够手段可以帮助阿瑾的人。可是这些,阿瑾却好像并不能够接受......他是不想用自己的婚姻去换取这么一个保护啊。”
“或许,他只是觉得成婚这种事,应当是与自己心爱之人所做的,而不是为了利益......”其实要搁在我看来,一开始我便觉得钟离瑾有抵触情绪了,他也不是说不懂事,只是没有想通而已。年少气盛,觉得自己未来可期,却不曾想过在当下这样的时代来说,姻亲的关系可能相互成全,那是他努力不来的。
“......阿瑾虽不至于要害偃氏,但是你可以,从阿瑾身边查一下。”钟离延提醒我说,“偃氏过门后,最受影响的人,自然也是阿瑾身边的人。”
“好。”我想他今天的暗示,应该不是随便说说的。
“时候不早了,回去吧。我也得回去照顾小孚了。”他看了看天色,说。
偃氏嫁到了钟离家的当晚......就被突然的一场大火烧死了,而且起火的新房还是被人布置了机关,这就让人难以想象了......
假如布下这纵火机关的人,和之前城中几起纵火案有关的话,他究竟意欲何为呢?
之前的纵火案里,他总是可以精准的安排好时间,让火在他安排好的时间内烧起来,但是这一次......火烧起来的时候,房内却只有偃氏一个人。凶手的目的只是一个偃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