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老夫先用针灸止住了伤口处的血,之后我开个药方,一半外敷,一半内用,调养半月,身体便可康复如初。”
“老毒物,我给你念药方你去取药。”老中医转头对身后的独孤博说道。
“你自己怎么不去取,我是给你打杂跑腿的药童吗?”独孤博明显不悦道。
“殿下血刚刚止住,我自是要在其身旁看护着,我走了,一会伤口裂了,你拿你的毒蝎子给殿下止血吗?而且这里懂药的除了我就你一个,你不去谁去?”老中医幽幽道。
“老无赖别在这扯东扯西的,你赶紧说药方。”独孤博最看不惯他小人得志的样子。
“松香三钱,麝香半钱,黄蜡二钱,韶脑九钱,龙脑香二钱,血竭三钱,儿茶四钱,**和没药各三钱并去油。”老中医报着药名。
“老东西你耍我吗,你这不就是金创药的配方吗,你身上不是备着呢吗?”独孤博周身毒气跌宕起伏恨不得将眼前人给吞了。
“我身上那些都做出多久了,药效都挥发一半了,给殿下当然要用老夫亲手现做的。”
老中医有一手绝活,就是将各种药材当场用内力进行提纯,也就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独孤博知道自己再跟这无赖争辩也是无用,只能无奈转身去取药。
“你俩这么大一把年纪,咋还天天拌嘴呢?”凉云冰笑道。
“殿下跟那小马夫不也每天吵的不亦乐乎吗?”老中医反问道。
“老毒物浑身是毒,唯独这舌头毒不过你。”凉云冰笑骂道。
“老东西给你的药。”独孤博进门之后将药随手一抛便转身离去,一刻也不想多待。
不等药材落下,老中医便运起一掌拍出,空中的药材瞬间化为齑粉。手腕一抖,粉末之间开始不断分离。老中医眼神微眯,大袖一挥,其中一部分药末便悬浮在手中,随后倒入药瓶,瓶中隐隐散发出金色的光芒。
“这药一半要外敷,我等着实有些不方便,是否要叫大郡主过来帮殿下上药呢?”老中医问道。
“叫李师师过来,另外我受伤这件事不要告诉我姐。”凉云冰思索片刻,答道。
“你受伤这事儿不要告诉谁呢?”凉云冰话音刚落,凉云韵便推帘而入。
凉云韵帮郡主敷着药突然没个征兆让人准备就泣不成声起来,凉云冰以为是自己故意瞒着她让她生气了,心疼道:“姐,是不是我惹你不高兴了,你要有气就在我背上再划两刀出出气。”
凉云韵抹了抹泪水,好久才止住哭声,拉起凉云冰的手,看着手心和指尖的老茧,又哽咽起来,“姐知道你这一年练刀不容易,以前的你哪受过这么重的伤,哪怕是摔跤跌破点皮,姐都要哄你好久,哪像现在能忍住一声不吭。
姐姐这一路衣食无忧,能吃什么苦?可你这一年来,夏天在树林里闷着,冬天在冰水里泡着,姐姐想都不敢想,狠心的爹呐!我要回去找他算账去!他若不疼你,你随姐姐去江南,那儿富饶,男人也俏。”
凉云冰做了个猪头鬼脸,惹得姐姐一笑,这才哈哈道:“姐,我可不是孩子了,出来走这一趟江湖,也是我自己的决定,等我武功练好了,去帮你揍那个混蛋小子一顿。”
凉云韵长叹一口气,从手中拿出一封信,却是二哥凉云海寄的,凉云韵苦着脸说道:“你二哥写信骂了我一通。
凉云冰笑问道:“就因为我学武练刀?”
凉云韵叹息道:“要是你再练下去,指不定他就要跑回来当面骂我们了。”
凉云冰不去看信,只是幸灾乐祸道:“他怎么说?”
凉云韵眯眼道:“他让我问你,练武第一,又如何?”
凉云冰想了想,说道:“你就回信说能强身健体,多活两年陪陪他。”
凉云韵为难道:“这个理由是不是儿戏了点?”
凉云冰自信道:“对付二哥,就得用这种法子。否则与他说大道理,说得过?”
凉云韵手指轻点了一下凉云冰额头,娇笑道:“小丫头这刀倒是没白学!”
东郭城。
川流不息入城的人流中,一辆青蓬双辕的马车不起眼地夹在其中,摇摇缓行,在距离凉王府数丈之地停顿了下来。
车帘掀起,一个月白衣衫,容颜清朗的年轻人跳下车,前行几步,仰起头凝望着府中紫云亭。
守在前方的一名青衣女子察觉到后面有异样,回过头看了一下,拨转马头奔了过来。
女子问道:“凉公子,你怎么了?”
“十三年前,我曾在紫云亭中受教于鬼谷老先生,自他去世后,我便外出游历,再没有回来过。”凉云海幽幽长叹一声,闭了闭眼睛,似要抹去满目浮华,“想到先师,不免要感慨前尘往事如烟如尘,仿若云散水涸,岂复有重来之日。”
提起鬼谷老先生,青衣女子不由神色肃然。
鬼谷子这位学博天下的一代宗师,虽然受召入朝教习诸皇子,但亦不忘设教坛于宫墙之外。
在他座前受教之人富贵寒素,兼而有之,并无差别,一时名重无两。
然而当年不知为了何故触怒天颜,以太傅之身被贬为白衣,愤愤离京,传说在回乡途中郁郁而亡,诚是天下士子心中之痛。
但事实上鬼谷子离京后便隐居在凉王府,并收了凉云海为关门弟子,直至三年才安详离世。
“鬼谷先生若泉下有知,也不想看到公子你为他伤感,有损身体,”青衣女子低声劝道,“你身子不好,本来是回府养病的,你若是这般郁郁不欢,岂不是适得其反。”
凉云海默然半晌,方缓缓睁开双眸,道:“宁寒,你放心,既然回到府中,总要哀念一下亡师当年授道解惑之情,岂有一直沉溺忧伤之理?我没有事的,咱们进府吧。”
时近黄昏,昼市已休,夜市未起,街面来往的人群也渐渐散去,有些清寂。
“哎呀,快进去通报,二公子回来了!”这时正好是下人们忙着四处掌灯的时候,一个眼尖的男仆扭头瞅见他们,立即高声叫了起来,同时迎上来请安。
二人纷纷下车下马,进了王府大门。
“宋伯,父亲母亲呢?”凉云海问着一个匆匆迎出来的老仆。
“王爷在书房,不过夫人今日礼佛,要留宿寺庙中。”
“既然父亲在书房,我直接过去请安吧,”凉云海说着又回头看了眼青衣女子“这是我路上收留的一个侍女,你帮忙安排一下她的客房。”
虽然室外还有余辉,但厅内已是明烛高烧,在温黄的灯光下,大将军手执书卷,踏着光滑如镜的水磨大理石地面,正缓步慢踱,若有所思。
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颔下长须无风自动。
“你还知道回来?三年多不见你人影,连中秋团圆之日都忘了,你还当我是你爹吗?”
“我若不认你又如何?”凉云海唇边浮起一丝淡得让人难以察觉的清冷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