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我的(1 / 1)

“是你害死了……就像害死……一模一样……”

“……的新闻……他……没有回来……”

“财产继承权……土地……好运……”

“……哭泣……没有家人……子嗣全无……”

“没有画像。”

耳边太寂静了, 脑海里灌输进来的东西发而吵得太多, 就像人闭上了眼睛, 却总能更敏锐地使用嗅觉和听觉,感受空气的流动。

尖叫, 笑闹, 嘲讽, 怒骂…………这些情绪一瞬间似乎都能够抓到手里, 因为它们总是在那儿的, 却总是眨眨眼从手里流走, 像是传说里冥河的水, 象征永恒却流淌不息, 而这些东西却和冥河水在本质上是不一样的,冥河水渐渐地为阿喀琉斯塑造出神一样的身躯,这些情绪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将人戳出无数个洞,等人心变得像海绵一样时,总有一天就算把它捏紧也什么也挤不出来了,因为原来装载的东西全都流出去了,剩下的地方空空的, 什么也不剩下了。

而人也和心一起被掏空了。

家里也都是空的。走廊是空的,书房是空的,房间里的四柱床上是空的, 壁炉里无人来访, 厨房里也无人生火, 只有魔『药』实验室里熬煮魔『药』的坩埚还如同流行歌里一样带给手掌唯一的温度。假如用一双脚走遍整个家, 一个人的影子也找不到,连自己的影子似乎也在渐渐消失。

街道也是空的。丽痕书店是空的,玩笑佐料店是空的,魁地奇专卖店也是空的,这不是说一个人也没有,相反,不管什么时候,里面总是会有人愿意挤来挤去,好像不这么做就会冻死一样,但是一个路过也不进去,走进去也会掉头就走的地方,怎么能不说它是空的呢?

或者这样问吧——

——什么样的地方才不叫空呢?

draco冷笑一声,深知这种问题问了就是白问,就算是聪明的万事通都不能给出一个叫人人都满意的答案,他慢慢地将意识隐没在更黑暗的地方,隐隐约约知道这像是梦里,因为无论他走到哪儿都能把人的手给冻下来。

就在他意识到的那一瞬间,仿佛冥冥中有个人在戏弄他一样,场景又忽的一变,脚底下整齐的街道变成冷冰冰的金属地板,一个恶泥般的人型跪倒在不远处,令他心口砰砰直跳,突然间恐慌起来——这难道不是那个要他的命和harry的命的混球?!他还没有消失?

他低头一看,手上空空,没有那把银剑,然而对面的人型已经尖锐地咆哮了起来,他脸『色』发白地往后退几步,所有的勇气都从脚底溜走,心里空空如也,一个办法也没有。

怎么办,怎么办?救救我,救救我,谁来救救——

“……aco,draco,draco!!!”

“…………!!!!”

很奇妙的,draco的勇气瞬时便全部都回来了。他倒吸一口气从被子里坐起来,满身冷汗,聚焦的瞳孔许久后才看清楚,睡前被他放下来的床帐被人掀开了一角,一点火光从那里流淌进来,光晕和『色』泽看起来暖洋洋的。

draco突然就很想搓搓手,即使那光不能够取暖,他也冷的够呛了。

他坐在床上,双眼放空了很久之后才醒过神来。

“——梅林啊,harry?”

“是我,draco!”

端着烛台的harry连忙凑近一点,在他床边坐下,在draco以怪异的眼光打量他睡衣套斗篷和大衣的诡异装扮时,伸手去『摸』draco的额头,满手的冷汗,于是赶紧拿过床头的杯子,点了点再给它加热,学着peter那样给draco慢慢灌热水,连杯口都要送到他嘴边,后者喝了几口才抽抽嘴角发现这种喂水方式犹如婴儿喂『奶』,立马就把杯子拿过来自己喝了好几口。

“你不是回家了?你怎么这副模样跑过来?你来干嘛?”

draco喝完水,喘着气,一连抛出三个问题给harry。

harry坦诚地说:

“我半夜做噩梦醒了,被peter灌了几口水……嗯,考虑到我们才死里逃生不久,做噩梦很正常,所以就想来看看你有没有做噩梦。”说完他接过杯子,帮draco放在桌子上,“我是被噩梦吓醒的,比你还糟糕。”

他伸手握住draco的手,两个人的掌心都是差不多的,都是冷汗,draco这才意识到恐怕这个人醒了就立马跑过来了,说没有因此觉得高兴那是假话,实际上他内心几乎是狂喜,情绪冲垮了堤坝,一瞬间全部冲了出来。

我想抱下他。

他暂时没说话,脑子里却冒出个新奇想法,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harry毫无所觉,只是转身把烛台也放在桌子上,一屁股坐在床边,又脱了斗篷挤了上去。

“嗷,”draco被他拿身体挤了一下,有点僵硬,有点紧张,新奇想法还留在脑子里,他觉得挺不对劲,“你干嘛。”

“行行好,让我也一起睡。”harry脸上『露』出一种浅显的,很难看出的讨好的微笑,他轻声回答:“看,我们俩都做噩梦,一起睡谁也不亏,大不了抱着一块儿哭。”他开玩笑道。

“……哦。”

draco一时间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只好在枕头上也给他挪了点位置,两个人不是第一次睡在一张床上,马上就很熟悉地互相脚打脚,头碰头了。

被子里逐渐暖和了起来,draco发现梦里的事情正在渐渐的淡化,就比如,一开始梦到的那些东西,他现在一个片段都记不起来了。

那些事物,那些想法就好像一副沙画,当海『潮』退去,什么痕迹都不会留下来。

那种狂躁的,被几种情绪给冲击的感觉,现在也渐渐没了影子。而这些统统是因为他身边多了一个人,他的身边一点也不空旷了,挤来挤去反而很安心。

“你给narcissa阿姨写了信吗?”一时间睡不着,harry找了点话题。

“写了,”draco背对着他睡,不知道为什么如果和harry脸对脸他总会有点不自在,“我告诉妈妈学校最近叮嘱我们少写信,所以我现在才跟她写信,我告诉她一切都很好。你明天来上课?”他问道。

“可能不会。”harry说,“我家里还有一些事情……而且我爸爸要结婚了,我得帮忙,你知道的,我家的人现在有点多,哪里都需要整合一下。”

根据x□□ier家餐桌上的说法,很可能他们家还要来个全家蜜月旅行,harry和peter当时咬着勺子同时想的是带孩子们一起去算哪门子的蜜月,但是显然两个大人不愿意抛下孩子独自去旅行。

“我爸爸说他终于可以用腿去旅行了,我特别开心,”harry想到这个,又是酸楚,又是在黑暗里开心地笑眯眯地,“我到时候会给你请帖的——你来么?”

“废话。”draco回答道。

“那好,结婚蛋糕有你一份儿了。”harry轻松地回答道。

他们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等两个人逐渐有了困意,开始互道晚安时,draco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

“你不问我刚才梦到什么了?”draco突然问道。

harry顺口问道:“如果你想说的话——你梦到什么了?”

“有人要伤害我,”draco信口胡诌,纯属突然心血来『潮』,且他紧张地等待着答案,“因为我很不走运,很没用,遇到你就花光了运气,没这个运气再让你不被我拖累。”

事实上这也不是完全胡诌,draco一直觉得felton就是这个意思,福灵剂,哼哼,福灵剂!

“胡说。”

harry平静地说,“没有你我还能这样吗?我能吗?我不能。”他的声音轻的像一句叹息,但是又咬字清晰,一个字也没有犹豫,他翻过身,尽管床帐里黑乎乎的,draco还是知道这个人准是张大了眼睛盯着自己,“这次的事情——那么多次——不是我救了你,draco,是你救了我啊。”

“如果你在最开始没有坚持留下来,没有在中间向k□□en刺那一剑,最后也没有坚持着给我灌下独角兽血,我是绝对不能活下来的。”harry说,“我受了很多人的照顾和帮助,而你是最重要的那一个,正因为你一直坚持到底,我才能够顺利获救。”

harry还记得那个吻——不,那个人工呼吸。

但是,正因为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放弃,才会尝试一切方法,不管那方法是什么。

“幸运的人是我,”harry很认真的说,他不明白draco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但是他觉得这荒谬极了,“如果真的有人这么说,你就这么说回去,你就说,我说,遇到你,有你这样的朋友是我最大的幸运之一。”他认真无比地说,语气还加重强调,只差坐起来再举个手就是回答问题的姿态了。

draco吞了口唾沫。

“我——”他张嘴,急忙忙地又闭上,“我——”说什么,这种情况应该说什么才好,“我——你——”

这些话其实没什么可害臊的,但是它们就是给draco带来了不一样的体验。

脸在发烫。他绝望地意识到。尽管还有个‘之一’,他仍旧觉得狂喜。harry将我看的很重要——他觉得遇到我很幸运——他怎么这么会说这种——这种话——

draco一时间连思想都语无伦次起来。心里就好像有一只猫在挠痒痒,马上就要挠到那个最痒的地方,却激动的手抖。

我真想亲他一口,抗议无效,谁叫他的嘴这么会说话……这么想着draco悚然一惊,因为不管怎么看这想法都像个低俗的烂流氓。

我都在想什么?!

draco真是恨不得立刻从黑湖的窗户边跳出去。

他不知道harry此刻又翻身翻了回去,吸气再吐气,吸气再吐气,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这些话是不是太轻佻,太傲慢了?harry悄悄扪心自问。我是不是把自己形容的太重要了一点?我是不是太强调了救我这件事?draco的自尊心一向很高,我有没有又,额,又犯老『毛』病?

也许draco不会想提这件事——毕竟他们为此吵过架,而且那个人工呼吸——

不,你要冷静,harry,冷静。

harry假装着打了个呵欠。这就好像是一个预示,两个人都冷静了下来,困意也真的逐渐袭来。

“……额,咳咳,晚安。”harry率先说。说实话,气氛莫名地有点尴尬。

“……晚安。”draco从手掌底下闷闷地说。

其实他有预感——

——他接下来应该都不会做噩梦了。

………………

第二天早晨,draco还以为自己会『摸』着身边空空的床铺醒来呢,所以心情委实不太妙。但是,这次他一『摸』,那一边的床铺还是暖和的,似乎维持着一种主人还没离开的温度,draco之前睡得『迷』糊了,头歪脚斜,鼻间充斥着的都是麻瓜洗发水与沐浴『露』的味道,是harry常用的牌子。

他睁开眼睛,看到一头凌『乱』的黑『色』鸟窝头,原本醒来时皱巴巴的表情慢慢地放松了下来,最后他还忍不住伸手去撸了一把,又飞快缩回了手。

harry睡得很死,他一向不是个能起早床的人,draco起床时动作静悄悄的,离开床铺时还把被子捏了捏,好让温度留在被子里面。

他来到书桌旁边,悄悄打开桌上的一个四角包金的小柜子,拉开第一层的抽屉,里面放着他昨天一开门就悄悄出现在桌子上的东西——一长串钥匙,以及一封信,信封上的字十分眼熟。

可能是之前毫无察觉,也可能是写字的人之前有所掩饰,但是draco翻来覆去看这封信,都能看出信封上的字和他自己写的一模一样,漂亮流畅的花体,犹如枝蔓勾连,连句尾不自觉停顿着的多出的那一点都一模一样。

draco盯着它看了许久,最后还是丧失了所有的兴致。他看看这封信,再看看床,看看床,再看看这封信,最终把信和钥匙都锁进了抽屉里,把刚刚穿好的衣服全部给换回了睡袍。

烦恼和温暖的床,是人都会选择后者。他的心情好不容易好了起来,还不太想马上毁掉所有的好心情。

draco轻手轻脚钻进被窝,harry无意识地吧唧了几下嘴,draco很怀疑他是不是饿了的时候他又翻了个身,正好面朝draco,draco莫名视力变得特别好,连对方的眼睫『毛』有几根都数的清楚,还能看到他脸上一层细细的绒『毛』。

这早晨可真惬意。没有早上的课,不需要左躲右挡逃命,没有论文要写,他能做的就是躺在床上数harry一分钟打多少个小呼噜,或者眼睛有几根睫『毛』。

这样的日子现在是属于我的。他突然想到这么一件事情。那么以后这样的日子会属于谁?

不,不能想,想想就冒火。

draco心情有点悲愤地去伸手掐harry的脸,后者睡得死,居然没醒。令人恼怒的是连draco自己都意识到这冒火有点莫名其妙,但是他仍旧会忍不住生气,过程自然的一塌糊涂,仿佛理所当然。

我的。

他的心里窜出这么一个词。

我的。属于我的。都是我的。新奇的思维杂草一样疯长,draco却一点也停不下来,反而渐渐地涌生一种‘有什么问题吗,这样才是对的嘛’的感觉。

这是一个半夜怕他做噩梦,从家里跑来和他挤在一起睡的疯子,而这个睡眠质量还好极了。

“……我的。”

他躺在harry旁边,侧着脸看着熟睡的harry,最终,忍不住这么轻轻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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