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城的发病人数还在增多,每天都有被抬来的村民,每天也有得不到救治而丧命的村民。
所谓医者仁心,吕安平的情绪是最先崩溃的。他在太医院里做太医,平日里也不过是给娘娘们号号脉,诊治这西京王公贵族们的头疼脑热,这到了赫城,一下子面对的可是数百个濒死之人。
营帐外几里地的小山坡上,呼延良找到了一个人跑出来的吕安平。
“再向南十余公里,便是与南齐的边界。”呼延良悄无声息地靠近过去,坐到了吕安平的旁边。
“我知道。”
“你若是想跑,也该往北,齐裕在边界部署了重兵,给的指示便是不允许有东西活着经此进入南齐。”
“齐裕是?”吕安平并不认得。
“南齐摄政王。”
吕安平笑了一下:“那温瑜不是还是安然无恙地过了国界,到了南齐?”
单单是提起温瑜的名字,就足够呼延良心里温柔下来了。
“她不过是去南齐待一阵子,你不必对本王如此敌视。”
“若王爷真的爱她,又怎么舍得送她去敌国?古有送公主和亲,今朝竟然不惜送爱妃?”
“本王……本王那是……”呼延良大概是少有如此语塞之时,不知是自知理亏还是无意与吕安平白费口舌,总之千言万语,最后都变成了一句,“算了”。
呼延良的难言之隐,悉数被吕安平看在眼里。他也不再讽刺挖苦他,继续问一句更重要的:“王爷自幼行军,杀伐果敢,只是……”
“吕太医是想问,只是初次见尸横遍野的惨状时,如何过得了心里这一关?”呼延良猜到了,吕安平在太医院当差,所见最血腥之事也不过是妇人小产。眼下来了赫城,这两日光是惨死的村民尸身便处理了二三十具,恐怕心里早就崩溃了。
“说来可笑,细细回想,本王已经记不得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时候了。”呼延良苦笑一声,“你不妨就当作本王是天生魔丸,生来便是荼毒苍生的。”
戎马半生,死于他马前剑下之人他早已数不清楚。他原以为午夜梦回,这些人会来追魂索命,不过,也许命运轮回间真有因果报应,他倒是夜夜安睡。
“你若想着舍小而保大,便好了。”
杀十人是为了救万人,杀千人是为了救满城子民,杀万人是为了天下大同。
没有哪个朝代的更替未经过鲜血与杀戮,权力的王座之下,是皑皑白骨,是汨汨鲜血。
“想通了,便早些回营帐,否则本王还要派人来寻你的尸首。”呼延良撂下这句话,这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呼延良回到营帐,看了看因为无处安置而横在草垛上染了病的村民,黑着脸皱着眉头绕了几圈。
“王爷,您怎么到这儿来了,快将面纱戴上,若是真的感染上,便是大事了。”
留给他的事情还有很多,这几日暴病的村民每日剧增,整个赫城人心惶惶,带来的青龙军士兵一人一户分派把守,但是,恐慌的村民还是闹了不少风波。
瘟疫像是一粒火星,随时随地都可能点燃滔天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