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征日。天色尚黯,呼延国黄色龙纹战旗与呼延良统兵的鹰纹旗被风猎猎吹起,旌旗声被行军的马蹄踏下。
城墙高处隐蔽位置,前几日跟着韩尚维从陇南返回的青檀陪着温瑜立在城墙根。
温瑜看着呼延良一身戎装,雄姿英发地出正宫门,带着浩浩荡荡地骑兵踏上了西征塔城之路。
“不去和王爷道别吗?”城墙下黑鬃之上呼延良的银白战袍随风而动,盔甲上所镶珠玉在灰暗天色中仍可见闪光。
温瑜盯着军阵中央那仿佛自带光芒的人,轻轻念了一句:“王爷他知道我来了,我只怕我若是去城门送他,便不舍得放他走了。”不知怎么,想起决战塔城,温瑜这心里便是一阵心悸,仿佛有何事将要发生一般忐忑不安。
“他是怕你再与莫肃相见,所以才执意不带你?”温瑜的功夫比不上呼延良,但是甚至远在涂匡之上,若是呼延良想,只管在军中找个由头,将她带在身边多个弓箭手也没什么不好。
“应该不是。算了,若是带我在身边,我都不知道他的那点心思是要留这顾忌我,还是用来筹谋战局了。”
昨晚出征前夜,呼延良与温瑜恋恋不舍地温存了许久。直到最后温瑜考虑着他这一大早还要带兵出征,恐他后面一路急行军身体吃不消,在身下柔声求了许久呼延良这才作罢。温存之后,温瑜枕着呼延良的腿,伴着红烛捧着一卷中原诗本念。
“阿瑜,明早我走的早,你贪睡,便不必去城门送我了。”
“嗯,何时归?”温瑜假装自然地眼神落在书卷上问出这句,实际上一页的诗行她却半个字也没看进去。
“方才不是答应了你,初雪便归。”
西京位于整个版图北方中央,按照往常的节气,初雪来得是很早的。温瑜心里算着来回路上的时间估计着战局,总觉得这日子不会这么快。
“到底何时归?”
“战胜了便归。”
“那你早日回来,我近日读南齐风物杂书,学会了酿梅子酒,明日我就开始准备,你早日回来尝尝我的梅子酒。”
“好。”呼延良看了看温瑜,“怎么当真这么不舍得我走?”
温瑜摇摇头,“那就是盼着我走了?”温瑜赶紧又摇摇头。
温瑜将诗书搁在床头角台,趴到呼延良身上,伸出手指似有若无地划着呼延良胸前的皮肤:“不知怎么地,我总觉得这次西征,心里慌得很。”
尤其是在看到呼延良胸前那一团疤痕,温瑜更觉得当下呼吸有些不畅。
“这是我射的。”每次床笫之事后温瑜看见他裸露的皮肤上的这一块疤痕,即使过去这么多年了,心里还是止不住地疼一下。
“嗯。”呼延良引导着温瑜的手指覆盖在疤痕崎岖不平之处,“没关系,就把它当**的记忆吧。”
“应该是痛的记忆吧。”毕竟五年前这一箭,险些要了他的性命。
“是爱的记忆。每次摸到这个伤疤,都在提醒我,我到底有多爱你。所以呀,我可一定要把你牢牢抓住,一定不能把你这个小丫头放跑了。”
“知道了,我不跑。”
……
青檀看着眼前温瑜愣了神,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又拍了拍她的肩膀。温瑜这才从昨晚的场景里走出来。在抬眼看时,行军的队列已经出了城门有一段距离了。
温瑜把背后的弓摘下来,从腰间箭袋上取了一支箭羽又从怀里取出了一个玉坠子系在箭上。
温瑜瞅准了呼延良的方向,轻巧地拨动着箭弦。青檀还没来得及惊呼阻拦她,箭便已经飞下城墙。
“你疯了?!”
“怕什么,王爷的功夫我心里有数,这点雕虫小技不如他的法眼。”
果然,呼延良听着耳边风声中的异常,不容觉察地挑动了一下嘴角,这小丫头又淘气了。
涂匡与身边的两个参将也看到城墙处飞来的银箭,几人正要拔刀之时,呼延良竖起伸开右臂示意他们不必惊慌。
“不碍事,王妃淘气罢了。”箭击中呼延良伸出的右臂肘部的铜护角,当即速度减慢方向直冲云霄被弹起,呼延良不紧不慢地再用手去抓,箭羽便被他紧紧握在手上。
呼延良将上面系着的玉坠子取下来,摩挲了一下放到马鞍袋内。
“取本王弓来。”
参将将呼延良的金弓递过来,色泽质地与形状,就连上面镶嵌的玉石与花纹与送给温瑜的那把金弓都是一模一样的,只是他的这一步尺寸略大了两圈。
呼延良搭了两根箭在弦上,双箭齐发。一箭射中了空中飞着的乌鸦,一箭冲着城墙隐蔽处。身后行军的军士只见着一只乌鸦被王爷一举射中,并未注意还有另一支箭。
“乌鸦晦气,本王见着心烦。”呼延良虽是这么说的,可实际上这乌鸦也不过是为了掩饰另一支箭的替死鬼罢了。
温瑜看着箭飞过来,往后让了一步,箭羽便落在自己脚前。温瑜将银羽拾起来,远远地与正往这个方向回顾的男人对望。
距离太远,两人皆是看不清彼此,却唯独知道这个方向上正有人含情脉脉地望着自己。
直到呼延良的身影消失在远方的山脉见再也看不见,温瑜这才紧紧攥着那银羽回了大王府。
大王府内似是与往常无异,王爷也不过才走了不到两个时辰。
可,仿佛只是等待了一个清晨,这园子里的花就落了。茉莉永远出不了这院墙,最多,就只是这红墙壁上的一个影儿。温瑜看着花房满园的红花绿柳,却突然缺了几分赏花的心情。
“怎么了,这人才刚走,你就耐不住了?”青檀走过来靠着她站着,看着她盯着花房的影壁失神,打趣道。
“哪有?”温瑜还嘴硬,“我只是觉着这枫藤长势过于好了,该修剪了。”
“那,我原还想着这王爷走了你一个人在王府呆着寂寞,我搬来跨院陪你呢,那看来是我多虑了?”
温瑜亲昵地拽过青檀的胳膊:“我的好姐姐,那就不如这些日子就在暖阁住下吧。”温瑜从小到大骑马射箭好似一直是在男人堆里长大的,小时候在西京做质子时除了她一个公主好似其余交换来的都是各国皇子,再后来嫁入了王府好像除了与其他府的女眷应承便没了其余交心的人。这么多年了,温瑜身边亲近的朋友倒还就数得上是青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