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出戏的最后一幕,皇后苦等冷宫数十载,都没等来皇上一句话,最终死在了熊熊大火之中。台上吟唱着戏文的悲欢离合,最后一句念白结束,弦鼓声停,伶人拂袖鞠躬谢幕。
温瑜见戏唱完了,刚准备起身,只听见身后有细微飞入的声响。温瑜反应极快,将左右两边的人迅速推开,自己头颈微侧,箭羽擦着鬓边飞过,直直地插在戏台边柱上。
又遇刺客。温瑜眼神凌厉起来,整个人进入戒备的战斗状态。
一旁的贺兰敏之与景赫方才被推了个人仰马翻,这才爬起来。景赫刚想质问温瑜为什么推自己,这才看见戏台上插着的那根箭。
在左府遇刺时的恐惧又再度来袭,景赫慌忙喊侍卫,却看见方才在戏园门口的信王府侍卫早已瞠目倒在地上,被人割了喉咙,死相极惨。戏台内,下场还没来得及离开的戏班子也死相惨烈。
眼下这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三个女人。温瑜当然相信自己是可以轻松逃脱的,但是若是自己一走了之,敏之与景赫两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便是必死无疑。
更何况。又是弓箭手。温瑜心里冷笑,她竟从未发现,这西京竟然一夜之间出现了如此多的弓箭手,当真是为了嫁祸迁罪于自己而处心积虑啊。自己若是此时一走了之,恐怕明日大王府门口就是信王与贺兰相爷兴师问罪的人马。
“什么人?”温瑜大喊。敌在暗,温瑜在明。这场面对己方十分不利。
没有人接话,只有偌大的园子里温瑜自己声音的回音。
温瑜趁机拉着两个人将她们待到戏台子上,躲在戏台楼的立柱后面。
“听着,一会无论发生什么,不要害怕。”温瑜嘱咐着两个人。
“瑜姐姐,我们会不会死?”被贺兰相爷娇养了十几年的贺兰敏之哪里见过这种情形,小姑娘眼下就吓哭了。
“不会,不会……”温瑜将她冰凉的手捂进手里,有点心疼地看了看她。无论是冲着信王府还是大王府来的,总归这场事情里,贺兰敏之是最无辜的那一个。
“你们在这好好呆着,我出去看看状况。”温瑜将他们安顿在立柱后面,就要往外走,结果却被景赫抱住了胳膊。
“怎么?”
“你不能走,你走了我们便只能在这等死。”带出来的侍卫一个不剩,眼下这园子里的三个人中,景赫深知只有温瑜能保护自己,当下说什么也不让温瑜离开半步。
温瑜看着景赫这幅样子也是十分无奈,当下又拿她没有办法,只能陪着她们两个蹲坐在这戏楼的角落里。
不过一会,便听到了脚步声。十个男人,听脚步身上确是有些功夫,但倒也不算厉害。十个男人全穿着黑衣,蒙着黑色面巾。为首的一个手里拿着弓弩,其余的拿着短刀。
仔细观察,刀刃口扁圆,刀面坚厚,刀背平滑。是兵马司统一配给的短刀,足可见得这十个人是官家人。
这十人四散开来,在戏园子里寻找她们三个女人的踪迹。温瑜捂住景赫的嘴巴,低声对她说:“听好了。你不要动,不要声张,在这里好好待着。我出去解决掉几个人。我保证,绝对不自己逃命。听懂了吗?”
景赫眨了眨眼,抓着温瑜衣襟的手松开了。温瑜这才松开捂着她的手,猫着腰小心翼翼地移动出去。
戏园子内有一棵古树,枝叶茂密,温瑜一旋身便踏着树桩飞身骑上了树杈。她将方才出门时带着的铁锻珠取出几颗,旋在手里,看着黑衣人在四处寻人,当即便对准了后脑位置,手指用力将铁锻珠弹射出去。铁锻珠转速极快,擦着树叶直奔那黑衣人后脑而去。铁锻珠尺寸小,击中后落地的声响并不大。其余黑衣人还未察觉异常,便见这名被击中的人向前倒下。
几个黑衣人听见有同伴倒地的声音迅速聚集过来,警惕地围在一起。上一位黑衣人的死因还没查清,温瑜又对准另一个黑衣人的后脑。铁锻珠虽然有一定的穿透力,但温瑜指力终归是有限。因此唯有准确击打后脑,才有可能一击致命。
温瑜在树上接连投掷了三枚铁锻珠,乱作一团的黑衣人方才察觉出端倪。
“大人,是钢珠。”一位黑衣人终于发现了尸体后脑上的圆形空洞。
“钢珠?”领头的那一位凑近尸体后脑看了看,又环顾了一下四周。温瑜见他眼神过来,慌忙借着树叶藏得更深了些。
领头的那一位算是个聪明的,当下便想明白了。于是对余下的六名部下说,“另两个女人没有武功,先解决她们”。黑衣人这才结束了方才的混乱,开始继续寻找景赫与敏之。
温瑜又用铁锻珠打死了一个黑衣人。此时,园子里的黑衣人只剩下六名了。
可惜,戏园子终究不大,与此同时,景赫与敏之也被发现了。
敏之带着哭腔的声音在戏园子里回荡着,直喊着温瑜姐姐救我。另一旁景赫早就吓得说不出话,低着头,手被反绑着,跪在地上。
为首的那位带着弓弩的领头人隔空喊话道:“若是再不出来,只等着收尸便是了!”
树叶沙沙作响,温瑜从树上跃下来,稳稳地站定。几个黑衣人想冲上来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只拿着短刀在原地看着领头人的脸色。
“大胆狂徒,你们可知,你们绑着的是谁?”温瑜声音喊地很大,语气严厉,颇有气势,“你们绑着的可是当朝信王妃!这可是诛九族的重罪!区区雇凶的几两银子,就值得你们冒这么大的风险?!”
那几个小喽啰果然被这话吓到,当下便不敢动。那背着弓弩的领头人应是个明白内情的人,倒是对温瑜的恐吓不为所动。
“大王妃不必吓唬我们!我们也是替人办事,今日若是办不成事,回去也是一个死。左右都是死,不如将你们杀干净了,倒也许能谋条活路!”
“当然了,大王妃自然也可以走。只是若是大王妃这便转身走了,我保证贺兰小姐与信王妃活不到王妃出这戏园子的门。”说着,两名黑衣人的刀就架在这二人的脖子上,稍有不慎,便见血肉。
景赫睁大了眼睛看着温瑜,眼神里尽是绝望与恐惧,生怕她真的会一走了之。
温瑜却是没犹豫地走了过去,顺从地将胳膊背到背后,双手上下交叠,主动被黑衣人绑了起来。
由于各府都知道今日几人是来这戏园子看戏,恐过阵子便有人寻过来,因此几个黑衣人决定将她们转移出城。三个女人嘴巴被布条塞住,手被麻绳反绑,从戏园子后门被押上了马车。
温瑜听着马车离开喧嚣的街市,越前行便越是幽深之地。马车上三个女人眼下不能说话,便只能互相用眼神交流。不知道将被带到哪里,也不知道多久会有人寻过来。三人只是感觉正向着死亡的黑潭,越行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