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珍阁的门口,御堇年看到站在门外的牧家来人时,眼底飞快掠过一抹惊讶。
竟是牧家主,牧青峰。
牧青峰一身青衣长衫,人也瘦得不像样子,双颊凹陷,眼底青黑,下颌还有唇上皆是胡茬,模样邋遢得不成样子。
显然,唯一的儿子牧九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对他打击极大。
待看到顾啸歌和御堇年与牡丹一起出来,便急忙迎上去,“小儿的病,就全仰仗尊驾了。”
然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顾啸歌也没有多说,便与御堇年上了马车。
牡丹竟也跟了上来。
牧九云亲自驾车,将三人带到牧家。
可还未下车,便听得牧家院内传来一阵嘈杂。
“都别管他,让他去死!
“牧九云,你真是好样的!你爹为你散尽家财,四处求医问药,甚至连祖传的秘技都舍得拿出来做交换,你倒好,日日只想着寻死!
“好啊,你死了才好!反正我与你爹身体还好,把为你擦屁股求医的钱拿来,我不信我生不出个小的来!”
“……”
轿帘被掀开,顾啸歌立刻闻到一股子刺鼻的烟味。
她微微皱眉,牧青峰甚至来不及说上一句话,便冲进院中。
还是牡丹将顾啸歌扶下马车,又与她一起将御堇年搀下车。
牡丹面色淡淡的,仿佛对牧家之内发生的事情早已经习以为常,“自从受伤之后,牧家的小公子牧九云便日日想着寻死,已经说不清使出过多少花样了。
“牧夫人是个辣的,对自己这个唯一的儿子恨铁不成钢,深明大义,好几次差点亲手杀了他,说是对不起牧家列祖列宗,倒是牧家主,舍不得。”
顾啸歌抿唇一笑。
从方才这番话,她就已经对穆夫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三人迈入牧家院中,顾啸歌推着御堇年的轮椅,不紧不慢地朝牧九云的院子走去。
刚刚走到门口,便见一个身穿深紫色襦裙的女子,手提一把剑,气势汹汹地朝躺在院中不停咳嗽的牧九云逼近。
“牧九云,你真是厉害,还敢用烛火点床幔,今日你没被烧死,是因为老天爷看不过眼,要让我这个做娘的亲自送你去阴曹地府!”
牧青峰则是拦在牧九云面前,脸色阴沉,眸光不定。
不过那架势却是端得分明,就是不能眼睁睁地让自己的夫人真的砍死他们的亲生儿子就是了。
牧夫人气急败坏,“夫君!再这样下去,牧家的声名都被这个混账东西败光了!你让开,让我一剑杀了他,整个云都也好落得清净!”
牧青峰叹了口气,沉声开口,“夫人,九云是我们的亲生儿子。”
“让他活到现在已经是我这个亲娘仁至义尽了,你快让开!”
“……”
顾啸歌看着眼前这场闹剧,转头去看牧九云。
就见牧九云浑身焦黑,躺在地上动弹不得,一双眸子看向不知名的方向,眼神空洞,整张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
即便是他的亲生娘亲正闹着要亲手杀了他。
牧青峰满眼的无奈和心疼,牡丹轻咳一声,走入院中,将牧夫人手上的剑轻而易举地夺了下来,劝慰道,“夫人莫急,奴家今日带来一位神医,定能医好小公子。”
牧夫人的修为虽没有牡丹高,可她斜睨着牡丹,说话却是十分不客气。
“又是你?你都骗了我牧家多少的灵石?难不成是铆足了力气想将我牧家搬空?”
牡丹闻言却是不气不恼,笑着说道,“夫人这话便是错怪奴家了,奴家从贵府收的每一笔灵石皆有名目。”
牧夫人冷哼一声,视线扫过站在门口的二人,目光最后落在坐在轮椅上的御堇年身上。
莫名眉心一跳。
这个男人看山去好像……
“让二位看笑话了。”
牧青峰上前,疲惫不堪地告诉顾啸歌,“那边的便是小儿,骨骼寸断,修为尽废,我并不奢望他能够完全康复,只求尊驾能让他像个正常人一般便好,这样我百年以后,也算能够瞑目了。”
顾啸歌皱眉。
这牧青峰看上去正值壮年,怎么这么早便开始操心自己的后事了?
莫不是牧家之内有什么古怪?
她缓步走下台阶,到牧青峰面前,低声问,“不知牧家主可否借我切一下脉?”
牧青峰一愣。
牧夫人一闪身,已到顾啸歌面前。
她回手将牧青峰拉到自己身后,盯着顾啸歌的眼睛,语气刻薄,“姑娘,我看你年纪轻轻,怎地这么不自重,上来便要摸别人家夫君的手?”
她的视线飘向顾啸歌身后的御堇年,“怎么,是后悔自己找了个废物?”
“夫人!”
“牧夫人!”
牧青峰与牡丹齐声开口,声色俱厉。
牧夫人却仍像是充耳不闻一般,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顾啸歌,“牧九云有今日皆是他咎由自取,与旁人无关!我牧家也没有任何底蕴请得动你这尊大佛。
“姑娘慢走,不送。”
她说着便转身拉过牧青峰往屋内走。
还冷声吩咐院中正在试着抬起牧九云的下人,“就让他在那躺着好了!生死有命,死了活该!”
顾啸歌看着牧夫人的背影,眸光之中尽是耐人寻味的深意。
她也不气,竟是真的转过身去,推着御堇年的轮椅,不急不缓地离开牧家。
可牡丹见状却急得厉害。
她赶忙追上顾啸歌的脚步,“尊上,牧夫人的性子急了些,说话刻薄了些,可这都是事出有因啊!尊上难道真的不愿再给牧家小公子看病了?”
那她与牧家的交易,岂不就毁了?
顾啸歌一脸无奈,“牡丹姑娘,你也看到了,实在不是我不想看,是病人家属不配合啊,我有什么办法?”
牡丹正要急,顾啸歌却轻轻对她勾勾手指,示意牡丹凑过来。
牡丹凑过脸去,便听顾啸歌附在耳畔小声告诉她,“看在藏珍阁一直对我与夫君照顾有加的情分上,我免费赠送贵阁一个情报——
“牧家公子的病还只是小事,真正有问题的是牧家主。
“若我方才没有看错,牧家主他根本活不过这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