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圆历1510年5月,东海。
一座大桥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它横跨海洋仿佛一柄白色长矛般刺入望不见边际的大海。
这里常年都是冬天,可再严酷的冬天也无法让暴躁的大海平静下来。
海浪狠狠地拍击着桥柱,一下一下,发出或轻或重的沉重声响,仿佛猛兽的怒吼,一如既往。
大桥明显还没有完工,一头连着岛屿,一头延伸到大海深处。
桥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堆建筑物废墟,似乎很久以前这里有人生活过。
如今他们都集体搬迁到了桥头施工的位置,以便于更好地造桥,留下的废墟却无人清理,被积雪覆盖。
这就是桥上王国,劳动者之国,特奇拉沃尔夫。
阁楼的窗户被冷风吹得咯吱咯吱乱响,伴随着一阵尖锐的哨声,这座王国拉开了新一天的序幕。
“笨蛋,巴里特,你又把腿放在我腿上一整夜,你想压死我吗?”
说话的是个只有十二三岁的少年,他金发碧眼,高鼻深目,鼻子两侧还有几粒雀斑,十分稚气。
因为很久没有好好休息的缘故,他有些自然卷的金发毛躁干枯,面色晦暗发黄,身材瘦弱,衣服也满是皱褶。
整个人看起来邋遢又狼狈。
他此时正很不耐烦地拍打着一条相较于自己很粗壮的大腿,似乎想把气都撒在这个罪魁祸首身上。
这条腿的主人此时正睡眼惺忪,有些茫然的抬头看了看周围,感到左腿下正垫着东西,顿时一个激灵。
闪电般收回左腿,盘腿坐好,腰杆挺得笔直,低声道歉:
“弗瑞哥哥,对...对不起!巴里特再也不会了!”
这人一头金色短发根根竖起,不知怎么剪的,狗啃过一般,浓眉大眼,嘴唇很厚,配上标准的国字脸,十分威严。
再加上长得高大,就更有气势了。
只是他此时的表情可完全称不上有气势,反而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味道,对着对面的小不点不住道歉。
那边已经站起来的少年丝毫不客气,上来就给两人脑袋上各自来了一拳。
他金发也如草窝一般,乱糟糟一团,眼神锐利地扫过两人,看的两人都不自觉缩了缩脖子,这才无奈地说:
“你们两个很有精神啊。”
等到两人安静下来,他才继续道:
“计划今天开始。你们干活注意点,别被当成傻瓜,也别被发现,晚上就按我们商量好的办,明白了吗?”
两个少年的表情都严肃了下来,沉默地点点头,气氛一时间有些紧张,过了好一会儿,大个子才小声说:
“维克哥哥,你不要担心,我们一定能成功的。”
维克此时的心情有些复杂,因为他并非这个世界的原住民,而是来自21世纪的地球,名叫陈维。
和大多数普通人一样,陈维从小到大的生活平淡无奇。
大学毕业后就找了一份满意的工作,家里条件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有车有房,完全没有生活压力。
拼搏了几年后,也算当上了一个小领导,生活有滋有味,总之他对身边的一切都非常满意。
然而,命运就是如此妙不可言,于是他悲剧了。
倒霉的陈维,只是像往常一样走在回家的路上,顺道去了一趟他经常光顾的便利店。
刚打开门,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房间。
还来不及惊讶,陈维只感觉脑中剧痛,张了张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就晕倒了。
等他再次醒来,都已经是夜里了。
陈维不得不接受自己成为了另外一个人的事实,而且还有一个任何在和平自由的世界成长起来的人都无法接受的身份——奴隶或者犯人。
要问他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看看那扇门,完全由黑色的金属构成,厚重非常,门上开着一扇小窗,只能透点微弱的光,窗上严丝合缝固定着铁栅栏,和监狱门没两样。
陈维曾经很认真的研究过那扇该死的门,开关无数次,意图得到神灵眷顾,再穿回去。
可惜他的努力完全是妄想,在祈求神灵庇佑几千次无效后,终于认清了现实。
陈维不是个喜欢自怨自艾的人。
既然穿越已经成为了无可改变的事实,那他就不再把精力浪费在没用的地方,而是努力让自己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活下去。
不幸中的万幸,陈维继承了这具身体原主人的记忆,动作本能和语言都没什么问题,只是记忆零零散散,但这不妨碍陈维找出他需要的讯息。
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名叫赫尔南德·维克,今年只有十四岁,出生于一个小商人家庭,还和贵族沾亲带故,接受过基础教育,去过当地的武道馆,简直就是此世界幸福生活的典例了。
可惜这娃也是个悲剧。
先是父亲出海贸易遇难,接着母亲病死。
当时只有八岁的他被接连而至的噩耗打击得心力交瘁,还得打起精神安慰两个更加无措的小弟弟。
可惜幼小的他还不足以支撑起家庭。
在家庭财产吸引了一批掠食的鬣狗后,他就连同仅有六岁的两个弟弟弗瑞和巴里特一起被卖到了这里。
这里有个很有欺骗性的名字:劳动者之国。
其实国民都是从各国发配来的罪犯,或者拒绝加盟世界政府国家的国民。
这个国家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按照天龙人的命令建造链接岛屿与岛屿之间的大桥。
七百年来,每当造桥工作取得一定的进展后,就会以国家为单位进行大规模迁移,桥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大堆建筑物废墟。
这个国家没有国王,最高负责人是世界政府指派的官员,警卫由一些被淘汰或者退休的海军组成。
维克和两个弟弟来到这里后,被分配去清理碎石。
这是整个工地最轻松的活之一,可它并不好做。
桥上到处都是碎石,大的比维克自己还大,得先一点点凿碎了。
小的指甲盖大小,没有工具,只能一粒粒捡起来放进桶里,再去还没有围栏的桥边倒进海里。
由于常年下雪,不知道哪里雪下有碎冰,就会被滑倒,运气不好还会掉进海里去。
那时候只能自求多福,可没有人会下水救人。
警卫们还会哈哈大笑把这个蠢货当做一整天的乐子。
维克先还试图教两个弟弟认字,可惜没过多久,繁重的劳动就只能让三人思考怎么活下去的问题了。
过去了六年,活计换成了最累的搬石材。
维克和两个弟弟的身体每况愈下,精神更是疲惫。
生活犹如一潭死水,毫无波澜,几人已经快要忘了外面的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