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孩就是杨老之前对晓露说过的路护士长,也就是晓露的外婆。再次找到谢瑞同之后,她觉得谢瑞同是他唯一的亲人,他到哪就跟着到哪,无论谢瑞同怎么劝,她死活都不愿走。
谢瑞同觉得她可怜,正好接到命令参加南京保卫站就带回了家交给了母亲。母亲一个人孤独,自己又不经常在,两个人也好有个伴。
就这么一直在他家生活,时间久了,在外人看来,她就是谢家的儿媳妇,谢瑞同未过门的妻子。
杨老家也是没来得及撤离,偌大的院子只剩几家人尚未离开,一来二往自然和谢瑞同家走得亲近些。沦陷后,少年时期的杨老也没学上了,就在家里待着,偶尔会去谢瑞同家串门,他和晓露外婆年龄相仿,一来二往和这个小姑娘熟络起来。
长大了一点告诉过杨老,她喜欢谢瑞同,要做他的妻子,这一辈子都不会变。
谢瑞同的母亲也喜欢她,谢瑞同和他的母亲相继去了,她一直在这所房子里没有离开,每天以泪洗面。
杨老家人觉得可怜,在杨老父亲的安排下,让她去学护士,以后生活有个依靠,也能养活自己。
随着年龄越来越大,热心的同事就张罗给她介绍对象,她总是拒绝,一直坚信谢瑞同没有死,要等他回来。
直到解放后,去了公立医院工作,组织上对她很关心爱护,学了不少进步知识,人也开朗许多,才放慢慢放下,随后在领导大姐的安排下结婚了,婚后一直住在这里没有离开过,直到去世。
听完了杨老的叙述,森的心绷到了嗓子眼,身上虚汗淋漓,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每个场景又是那么熟悉,却又什么都不记得了,不敢去深想,怕又会头痛。
后面杨老再问他个人问题,和谢瑞同到底什么关系,他已无心再听,无力再去编谎话回复,只想立刻回到老宅内,不想再此失态,于是非常客气地感谢了杨老就匆匆回屋了。
好在晓露给了他钥匙,轻车熟路就进了老宅。到了房间,他坐在窗口的椅子上,望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他要把刚才杨老的的叙述捋一遍,有很大的可能,现在的他就是当年的谢瑞同。
80多年前,他被围三天跳崖后根本就没死,而是被地心人所救,还包括一起跳崖的兄弟们。那段历史,他目前不想再去纠结,已成为历史,自有人评说。
但让他一直搞不懂的是:他的家人,哥哥姐姐呢,他们或许早已不在,那他们的后代又在哪里呢?还有那个女孩,也是他一直保留的照片中人,她真的是一直在等着自己回来结婚的恋人吗?让他唯一不能接受的是,她竟然是晓露的外婆。
虽然他已失忆,一直生活在地心,但他知道人类的伦理纲常,和恋人的孙女相爱不是有悖人伦吗?一想到这里,森的心就特别痛。
他起身来到晓露外公外婆的房间,再看她外婆婚后不同时期的照片,虽然已不是少女的模样,从眼神中还能看到小路的影子,尤其是那对眼神,特别的忧郁和哀怨,是自己对不起她,让她在孤独中等了这么多年。
现在还和她的外孙女在相爱,森越来越讨厌自己,顺手把墙上的相框和几幅有年头的画框全部拽下来砸碎,发泄对自己的恨。
因用力过猛,一幅高约一米五左右,宽约70公分的巨大画框和背后扣在墙里的木板,连同一起被扯掉了下来。并发现墙里有个铁盒子,锈迹斑驳,上面用了一个小锁锁住。
见铁盒子已经有些年头,吸引了森的注意,直觉告诉他,里面一定会有关于过去的回忆,于是轻轻剥开周围黏住的锈迹,把盒子抽离出来。
盒子约有四十公分长,一直伸进墙里,高约20公分。本来扣在墙上还有一块木板,年代久远已和画框后面的盖板因霉变烂在了一起,森用力时直接扯了出来,暴露出了铁盒子。
森小心翼翼捧着铁盒子,放在零乱的地板上,跪在地上用手力拧开了上面的小锁。
打开后一股呛人的霉味扑面而来,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用小塑料带装好又分类过的照片,还有几十封发黄的信封,和两个牛皮笔记本。
森看着这些有年代感的照片,心里很紧张激动,几乎用颤抖的手拿起打开。
首先打开是父辈时期的黑白照片,经历一百多年,虽有点发黄,整体保存还算完好,能清晰看清人脸部的表情。
照片中是父母年轻时结婚的照片,父亲英姿勃发、母亲仪态端庄,觉得父亲的身形和自己有几分相似,因父母是南洋华侨,家境也不错,是少有的可以学着西方那样穿着婚纱结婚。
森看着很激动,不自觉流下了眼泪,还有哥哥姐姐和他的照片、全家福等。看着这些照片的时候,想象着曾经生活过的画面,他的眼泪没有停止过,想到自己也是有父母的人,不是地心中没有感情没有思想,只知重复机械工作的异类。
又打开了一袋他学生时代的照片,很清涩,可惜只有一张;接着下面一袋是他军人时期拍的,略多一点,有正装的,大部分则是在战地上拍的,每一张都触目惊心。虽是黑白有点陈旧,仍可以看清和现在的他并无两样。
森很激动,一张张地看着,虽想不起来了,但仍有似曾相似之感,他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深想这一张张照片的过去,怕又会头痛。
最后一袋是晓露外婆少女时期的照片,每一张都和晓露很像,有一张和他珍藏的那张一模一样,还有一张和森与母亲的合影。
森几乎是颤抖地拿在手里看,心情很复杂,他害怕曾经爱过她,那后来遇到晓露也是因为和她长相很像的缘故了,晓露其实就是个替代品而已。
森不想是这样的局面,他的心里只有晓露,也相信不会对她外婆是男女之间的爱。那张照片虽说在他身边80多年,要爱上也不会和晓露有任何交集了,否则自己成什么了?
看完了照片,森继续往下看,打开了其中一本厚厚的笔记,打开封面,初始页写道:路云茵,民国二十七年戊寅年三月二十日题的字样。
原来小路的真实名字叫路云茵,翻开第一页,写的是她的家庭如何变故的,和杨老所说大致一样,森看得无法想象当年曾经历过那样的年代。
接下来写的是战争的残酷,如何被谢瑞同所救,很曲折。森看了却毫无印象,又继续向下看,想从中找到有个完整记忆的片段。
然而写的都是小路的孤独无助又恐惧的心理映像。这是当时战争遗孤普遍的心理状态,直到快接近这本笔记的最后几页,才写到了对谢瑞同的感觉,话语中满是情窦初开,日期已是民国二十八年春。
有几段写道:
“这几天外面经常听到一阵阵很密集的枪声,我和伯母每天都在担惊受怕中,同哥哥已经离开20多天了,不知他打了多少鬼子,是否安然无恙。伯母每次听到枪声,即便有事也会停下来念念佛经,我也盼他平安归来......”
“昨天夜里,同哥哥回来了,满身是血,是鬼子的血,还带回了我爱吃的脆皮鸭,他说城里很乱,趁把鬼子赶至溧水时回来的路上买的,我很开心,但是他却瘦了一大圈,我又很心疼,伯母背着他哭了,当面不敢流露半点伤心,她说从来没有在同哥哥面前哭过,说他的心很软,家人不能拖他的后腿......”
森翻看着日记,眼泪止不住的流,他确实心很软,即便在地心,失了记忆,这一性格仍未改变。他继续往下看......
“同哥哥在家待两天了,一直在陪着我们,他怕哪天又要走了,想多在家待着。今天伯母开了一个家庭会议,说同哥哥的兄长一直没有音迅,成没成家也不知道,如今又是家国破碎,同哥哥也是活着一天赚一天的人,不想谢家没有后,让我和同哥哥结婚,给谢家留个后,我脸红跑了出去,没敢再听。下午同哥哥又接到命令出去打鬼子了,伯母对我只说了一句:丫头,委屈你了,等这次三儿回来,你们就完婚.....”
看完了这一段日记,森的脑袋是懵的,完全没有一丁点印象。
此刻他的心乱了,甚至有点害怕,没有再认真看下去,而是大致翻翻,结果看到的都是小路写的缠绵悱恻的语句,甚至还附上情诗舒发情感。
又大致翻了另一本笔记,能看出她对谢瑞同的爱越来越激烈,甚至要为他死守终身,越看着就越害怕,扔了笔记,跌跌撞撞回到房间。
他仍不愿相信在失忆前和晓露的外婆有此一段感情,假如还活着,又会怎么样?亦或许会和小路结婚了。
森迫切的想知道失忆前的他是什么心态,开始努力的去想,希望这一切不是真的。当他深想时,头痛比上一次更加凶猛朝他袭来,痛得直接用头砸墙来缓解,直至昏死过去......
......
晓露回到家里,妈妈并没有责怪她两夜不回家。吃完了饭,她不放心森,就回房间打了森的电话,没有接,想来他是没有接人类电话的习惯,就没再打了。
这时妈妈送水果来到她房间......
晚饭上,妈妈没有多问晓露这两天都在外面干了些什么,也不敢多问,自从女儿钓了这么优秀的金龟婿,妈妈处处小心翼翼,生怕哪句说错了,女儿臭脾气一上来不和森来往,那就得不尝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