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如堡垒的李家庄,坐落在一处高地上。
四周都是高高的寨墙,墙上有箭楼,有乡民青壮。
寨墙的外面是深深的壕沟,像是一条护城河围住了李家庄。
冬天,护城河里没水,但是人一旦落入深深的沟渠,即是寨墙上的活靶子。
进出李家庄唯一的一条路,是一条长长的陡坡。此刻陡坡上都是冰,像是滑梯一样。
一个元军军官,看着陡坡上慢慢滑落的尸体,气急败坏的大喊。
“兄弟们,破了这个庄子,随便乐呵?”
他身后,数百元军疯子一样挥舞着兵器,冲了上去。
李善长一身短衣,手里拎着一把刀,在寨墙上来回游走。见元军冲锋过来,痛苦的大喊。
“在下李善长原是定远的书办管事,官军为何无故闯我家门!”
大早上他就被庄子中猛烈的报警声吓醒,登上寨墙更是出了一身冷汗。
不知从哪里来了一群败兵,似乎是迷路了,嚷嚷着要进寨子。
李善长知道这些兵的德行,他们要是进来,自己的家就彻底完了。好酒好菜的送出去,可是对方还是不肯罢休,若不是朱重八的媳妇当机立断,这些败兵恐怕就冲了进来。
嗖!一只箭从耳边掠过。
被洒了水,光滑如冰的斜坡上,一个冲锋的元军仰面而倒,鲜血顺着斜坡往下滑着。
马秀英放下弓箭,皱眉道,“这年头和官军没道理可以讲!”说着,对宅子大门喊,“各位大哥,扔木头呀!”
寨子门开着,上百的元军在冰面上艰难的爬着斜坡。
忽然,咕噜咕噜的声音传来。
一根圆木从寨子门里放了出来,从斜坡上滚落。
本就站立不稳当的元军,纷纷被圆木带倒。
别小看这些木头,巨大的冲击力加上本身的力量,一旦撞在了身上,哪怕是铁打的汉子,一时半会都站不起来。
“阿!”元军的惊呼声中,一片人仰马翻,被撞得头破血流的大有人在,那些被撞进沟渠中的,成了寨墙上弓箭的活靶子。
“这个女人不简单!比男人还厉害!”
李善长看着指挥得当的马秀英,心中凛然。
元军毕竟是官军,寨子中的百姓有着天然的畏惧。危险关头是这个女人手起刀落,并且指挥人手往路上浇水成冰,指挥猎户站在寨墙上远远射击。
再想想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朱重八,李善长不禁感叹,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各位军爷,不如罢手吧!我寨子可以奉上盘缠,干粮,咱们井水不犯河水!”马秀英又射出一箭,大喊。
“操他奶奶!”元军军官跳脚大骂,“老子定要破了这个寨子!”
不破不行,他们是迷路落单的小股元军,又是外乡人,在乡下的原野中分辨不出方向。
如果不进寨子,再这么逛上一天,弟兄们就得冻死。再说,就算能找到方向,他们也不敢回去了。
昨夜他们被不知道哪里来的红巾贼咬了屁股,丢了军饷回去也是砍头的死罪。
“弟兄们,没地儿去了,必须破了这个庄子!”军官大喊,“上盾牌!砸出一条路来!”
没了退路的元军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十几个元军拿着大盾牌护着头脸,身后的人拼命用手里的钝器击打地上的冰面。
仅仅几下,刚才滑不溜秋根本站不住人的斜坡,出现一个个可以踩踏的台阶出来。
“滚木!”马秀英在寨墙上大喊。
“没.....没拉!”寨子门口的青壮男子们苦着脸大喊,“刚才一哆嗦,全扔出去了!”
乡民胆小,尽管有着指挥,刚才一哆嗦,把所有的滚木都滚下去了,现在傻眼了,看着盾牌之后的元军不知道该咋办。
“呸!”马秀英骂道,“你娘白他妈给你生那么大个子!”
“躲开!”一声清脆的呼唤响起。
李善长顿时傻眼,只见胖乎乎的月牙儿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个水缸,顺着长坡就推了下去,并且恶狠狠的喊,“砸死你们!”
真他娘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李善长想起蔫坏的小九,又是一阵感叹。
轰隆!在冰面上翻滚的水缸,直接撞飞了几个元军。
但是,这次的效果没有滚木好。
元军士卒们刻意踩着台阶避开,并且缓缓的向前,眼看他们已经冲到一半的距离了。
“关上门!”马秀英的喊声中,寨子大门被关上。
马秀英跑下寨墙,拿起一根长矛,架在木门的门缝中,对那些汉子们说道。
“各位大哥,一会官军上来了,就这么扎他们。从缝隙里往外扎,听明白了吗?”
汉子们茫然的点头,月牙儿不知从哪里又弄来一把锤子,抓在手里。
“大姑娘这里俺看着,谁也进不来!”
“好!”马秀英点点头,刚要回去射箭。
就听寨墙上传来惊恐的大喊,“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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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队骑兵远远而来,战马喷出的热气如雾一般,大片的积雪被马蹄带起,在风中飘扬。
“完了!”李善长苦笑,“我李家庄子,今日要完了!”
外面几百元军已经难对付了,再加上骑兵,李家的基业今天就将毁于一旦。
想到此处,李善长咬牙大喊,“乡亲们,守住了,守住庄子,没人赏五十斤白面!”
白面?李家庄的乡民们先是一愣,随后无师自通的拿起兵器,准备战斗。
“咦!”马秀英一声惊呼,看着越来越近的骑兵纳闷道,“好像是小九!”
“是吗?”李善长大喜,趴在寨墙上往外看。
看着看着,不禁热泪盈眶。
真是红巾军的骑兵,最前面骑着战马的那个人,不是九爷还是谁?
“九爷!”李善长挥手。
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对着寨子里的乡民喊,“刚才说的,不算!不算!来的是自己人,是自己人!”
“俺操你大爷!”乡民们破口大骂,“来年不给你老李家种地了!”
“你个嘎巴死的李善长,说话是放屁!”
李善长就当没听见,对着远处的骑兵不停摆手,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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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达,前面是元军,三百多人,正在围攻李家庄!”
巴音在马上眺望,对小九说道。
小九纵马崩腾,冷风从脸颊上吹过,刀子一样。
刚想说话,就听寨里传来熟悉的声音,是月牙儿在墙上大喊。
“九儿,他们欺负俺!”
“奶奶的!”小九顿时瞪眼,马鞭一指元军,“弟兄们,宰了他们!”
“杀!”
一百骑兵,对付三百毫无防备没有长兵器缺少弓箭的步兵,就像玩似的。
本来大队的骑兵过来,这些元军就想跑。
小九带人一个冲锋,他们直接溃逃。
“稳住!稳住!”
带队的元军军官还想顽抗,巴音在马上瞄准了他,拉弓射箭。
嗖,一只羽箭扎进他的脖子。
“让你媳妇俺媳妇!”小九手里的刀,直接砍飞一条条胳膊。
受伤的元军,捂着断臂在雪地里嚎叫。
一番杀戮之后,小九在寨子门前跳下战马。
刚下来,马上惊呼,“小心!”
“九儿..........阿........啪!”
月牙儿从寨子里奔出来,一个屁股墩儿坐在斜坡冰面上,直接滑了下来。
正好到了小九脚下,一身都是冰雪。
“媳妇,没事吧!”小九赶紧拉起来。
月牙儿眼泪都出来了,“九儿,俺屁股滑地疼!”
小九一笑,紧紧的抱住了月牙儿。
李家庄淳朴的乡民,停止了对李善长的问候。他们何时见过这么大胆的场面,顿时瞪大了眼睛,脸红耳赤的看着。
“九爷!”李善长在寨墙上,拱手鞠躬,“您要不来,我李家庄子完了!”
小九拉着月牙儿,笑道,“老李,跟着俺们一块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