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岚意笑中带着“你就是总惦记着那些事”的意思,他伸手把人提溜到自己怀里,“岚意,你现在就算计着我不能把你怎么样,什么话都敢说,也不怕到时候这小兔崽子出来了,我同你算总账?”
岚意笑眯眯的,“才不怕,到时候我闺女我儿子都站在我这头的,再说了,你多疼我呀,不舍得同我算账,对不对?”
卫长玦看到她这幅撒娇的模样,一腔火气立刻就消散了,只余爱怜,他温柔道:“关于语桃的事,我还是得给你解释一下。”
岚意却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刚才的顽皮一扫而空,定定地说:“还是我给你解释一下吧。”
九月里的风悠悠吹进京城,转眼就到了暮秋时分,太医说经过调理,恭王妃这胎终于稳了下来,若没有什么意外,胎儿多半在九月末或十月初呱呱坠地。皇后在偶尔有清醒的时候,还专门派菱角来了一趟,敲打众人,说岚意这胎若是母子平安,那大家都重重有赏,倘使王妃或胎儿有一点闪失,照顾的人一个别想逃。
府中人都晓得眼下皇后撑着一口气幽幽不断,就等着这嫡孙子,上下的警惕,比从前更甚,而凝芙生怕岚意凉着,往她身上添的衣裳,是一层又一层地加,岚意苦笑道:“你这莫不是在包粽子。”
凝芙很认真,“皇后娘娘说了,您要是有什么毛病,奴婢会被打死的,就算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儿,奴婢也不能叫您冷着了。”
岚意晓得她开玩笑,静静地看着远处的叶子从树枝上飘然而落,“这些日子,都看清楚了吗?”
毫无头绪的一句话,凝芙却听明白了,低着头回答,“看清楚了,是她没错。”
岚意又问:“城东羊肠巷子的那家人,都打听清楚了?”
凝芙颔首,“果然没让王妃您失望,尽可利用。”
岚意弯了弯嘴角,“那就收网吧,免得再晚些,我要一边生孩子,一边同她们折腾。”
这一日小厨房里热火朝天,因着王妃想要吃上一口糟蒸鲥鱼,杀鱼的杀鱼,洗冬笋的洗冬笋,熬鸡汤的熬鸡汤,各有各的忙法。
而蕊花如今不受待见,主屋那边都不怎么能进去,只能四处做闲散的活儿,今日就在小厨房这边帮忙盯一下。
日头渐渐西斜的时候,语桃过来了,看到蕊花手里提着一桶满满当当的水,颤颤巍巍地往厨房送,赶忙上去帮了一把。
俩人齐心协力把水拎进去,语桃喘了口气,便道:“这样的粗活,他们怎么能让姐姐做,真是没眼力见儿,看我不说他们去。”
蕊花赶紧拦着,轻声道:“算了,什么地方都有拜高踩低的东西,反正在王妃跟前伺候,也要做活儿,在哪做,做什么,都一样。”
语桃叹口气,言道:“也不知道姐姐什么地方得罪了王妃,或许等王妃气儿消了,就会喊姐姐回去,我和凝芙也会多帮姐姐说好话的。”
蕊花苦笑,“王妃不信任我,回去也没什么意思。”
语桃口中说“怎么会不信任姐姐呢,你可是皇后娘娘派来的人”,眼睛却尖,看到了蕊花的袖口,那上面破了个小口子,抽了些线头出来,可见这窘迫的境遇,做不得假。
刚要说什么,蕊花道:“那边喊我去看煨着的汤,我先过去了。”
语桃“嗯”了声,“我也就是帮王妃过来瞧瞧鲥鱼做得怎么样了,姐姐去忙吧。”
都晓得语桃是王妃跟前的红人,厨房里的婆子们都赶上来讨好,语桃也不恃宠而盛气凌人,很谦卑的模样,和他们说了几句话,又吩咐那鱼腥味儿一定要都去了,便让人都忙着不必管她。
语桃走走看看,走到已经炒好的小菜旁,特有的香气悄然散着,她端起盘子闻了闻,点点头,显出赞赏的样子,然后把盘子搁回远处,悄然打量了一下,四周没人注意到她,便从袖中拿出一只小瓷瓶,轻轻打开,往菜里头滴了一滴红色的汁液。
可也就是这样的一瞬间,蕊花忽然道:“还愣着做什么,把这吃里扒外的东西拿下!”
语桃手上微微颤抖,但她并不知道蕊花说的是谁,还当那些事都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只抬头茫然地看着外面忽地冲进来几个小太监,先前他们只是做洒扫的活儿,仿佛心无旁骛和厨房里的事没有任何关系,眼下竟直接将自己按在了地上。
语桃那一瞬间是无以复加的心慌,但她仍旧喊着,“蕊花姐姐,这是在做什么?”
蕊花冷冷一笑,和刚才的窘迫大相径庭,“做什么。这听起来无辜的话,你拿到王妃面前去说吧。”然后她抬抬手,“带走。”
这些人来得快去得也快,厨房里的一众仆人都傻了,他们不晓得怎么王妃眼前的红人忽然被带走,而那个看起来翻不了身的蕊花,竟拿出了一股子谁也压不下去的气势。
一定是出大事了。
“怎么办,我倒不担心语桃有什么,我就怕蕊花……我先前,没在她面前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哎哟,别吵我,我正在想,我得罪过蕊花姑娘没有。”
“完了完了,我刚才还让蕊花去提了一桶水。”
“你们别再议论了,这种内宅里的事,说的越多,就越容易引火上身啊……”
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眼门前的事情担忧着,反倒是王府里究竟出了什么大事,她们暂时还懒怠管。
主屋门外,蕊花微微弓着身,冷声道:“王妃,人带来了。”
里面岚意没有说话,但凝芙过来开了门,语桃抬眼,看见里面的帘子随着风微微飘起来,而岚意坐在桌案前,手拿着一卷诗书,默然读着。怀孕后她还能算是美人,虽然面庞比从前更圆润了些,但衬得一身气息和婉了许多,眉眼间平静又安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的心里升出一丝希望,在被人带进去后,跪在地上就磕头,“王妃,奴婢,奴婢错了,求您饶过奴婢这一次。”
岚意像是才看见她,放下手中的书卷,问:“错哪了?”
语桃嗫嚅,蕊花已经来不及等她说什么,上前一步从她袖中搜出那只瓷瓶,双手捧着奉上去,动作干脆利落,一扫这么久的憋闷。
“人证物证俱在,语桃对您图谋不轨,其心可诛!”
岚意点点头,对凝芙道:“今天刚好有有母后派来为我请脉的太医,这会儿还没走吧?让人追过去,问问看这是什么。”
凝芙应了声,拿上瓷瓶就出去,而岚意这边厢对蕊花笑了笑,伸出手招了招。
蕊花赶紧上前一步,福下身去。
岚意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也委屈你了。”
语桃睁大了眼,她豁然抬起头,死死地看着蕊花。
蕊花却只保持着那标准行礼的姿势,认真地说:“奴婢从不委屈,奴婢被皇后娘娘送到恭王府来的那一刻,就知道,这条命,这一生,都是为了您和殿下。”
岚意笑了笑,“起来吧,到时候咱们一同去给母后解释。”
忽然把蕊花打发出主屋,皇后那儿也颇为不解,还当是儿媳妇对自己有什么芥蒂,但岚意对她的孝顺侍奉又做不得假。皇后纠结了几天,又着实没有精神气儿多管,念着儿媳妇有身孕情绪可能不大稳定,先前也没有多说。
但岚意一直记挂着,记挂着和皇后把话说开,不让她担心。
蕊花也念着皇后,闻言很动容,低下头应了一声“是”。
然而语桃这边,内心已经是翻江倒海般的惊动,岚意看着她,笑了笑,“没想到?”
语桃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岚意淡淡地道:“在凝芙回来之前,你想招什么,尽可招了,我不会和你费太多功夫,你主动承认,我心情好一些,会考虑留你一命。”
语桃就跪在那里,半晌才说出一句话,“原来王妃不信任的那个人,从一开始就是奴婢。”
岚意笑了笑,也不介意多应答两句,“是啊,可那会儿的我,没有什么证据,只能让蕊花帮忙演了这么一出戏。毕竟我是接触了不好的东西才胎像不稳,若一点反应也没有,你们肯定会觉得事情有异,只有蕊花被我怀疑,你们才会放松警惕,再次出手。果然你不负我所望。”
语桃的身体微微颤抖,这样算计人心,每一步都在她的掌握之中,根本就无处可藏。
但仍有理不顺的地方,想要挣扎一番,“可奴婢处处都以王妃为先,从没有过二心,王妃为什么会怀疑奴婢?”
岚意冷冷一笑,“非得要‘死’得这么明白吗?那告诉你也无妨。之前我也疑惑,外人究竟是怎么把手伸进来的,后来也是机缘巧合,忽然想到了那段时间我常常闻到一股特殊的香气。”
她的身体向前倾了倾,一字一顿,“真是好心机啊,你趁语桃肩膀受伤,往她用的药膏里加了夜合花,对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