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之前都说好了的,岚意只管把裴妙筠带到卫长玦面前,之后她想要怎么表现,怎么表白自己的心意,都由她自己来决定,可裴妙筠真正是狗肉上不了正席的人,之前想得再怎么好,碰到了真人,她脑子忽然就一懵,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岚意看着她满脸傻气,心急不已,知道时间不等人,低声催促,“有什么话你就说呀,难得有这样和殿下相处的机会。”
裴妙筠这才结结巴巴道:“殿,殿下,其实臣女就是,就是想告诉您,臣女和长姐的感情挺好,知道长姐要嫁给您,很舍不得,刚好臣女之前见您时,心里也……总之,若是殿下愿意,臣女可为您的妾室,侍奉在您和长姐左右。”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裴妙筠觉得自己的脸似乎正放在炉子上烤,热得直冒汗,头沉沉地低下去,半点不敢抬起来,生怕对方说出什么不好听的推拒的话,那她还能有什么脸面?
此刻裴妙筠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这件事做得有多么荒唐和无知,正如岚意所说,若是一个不对,就得罪了两个人,看来裴妙晴的撺掇,果真不是出自什么好心。
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就听见卫长玦温和的声音响起,但不是对她说,而是对岚意,“裴家女儿的胆子都这样大吗?可今儿我是来看我的岳丈和王妃的,而不是三姑娘,这番话,实在有些不合时宜。”
虽然这么说了,但岚意莫名就觉得他没有真生气,鼓足勇气抬起头,看着卫长玦的眼睛,缓缓道:“既然已经和殿下说到了这个份上,臣女也不妨直言,三妹妹因为是庶出,常常会觉得自己很难有好的选择,所以想为自己争取,试试看能不能和臣女嫁在一处,臣女觉着,既然外头的世界对女子已经如此苛刻,那么在出嫁前,臣女还是愿意全了她这个愿望,尽力帮她试一试。”
说到这里,她的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恳求,“殿下,请您不要生气,臣女擅自做了这样的决定,往后绝不会有了,您就当臣女再任性这一次,若是您无意,臣女以后绝口不提。”
卫长玦打量了一下裴妙筠,这丫头确实也算有几分姿色,虽然算不得倾国倾城,却有种小家碧玉的别样精致,但他立刻就摇了摇头,“我无意。我现在心里记挂的大事,只有迎你过门,侧妃庶妃乃至侍妾,我都没有什么中意的人选,更无家里再多个女人的想法。我还另有话单和你说,不若请三姑娘先出去吧。”
岚意心里忽然就动了动,不论为了什么,他拒绝了送上门来的女人,又换着说法言明自己没有心上人,哪怕是演来讨她欢心,也是愿意往自己身上下功夫的表现,何况话又说回来,他堂堂皇子,真要纳侧妃也就纳了,多个女人更是齐人之福,何必在她面前演这个?
岚意已经仁至义尽,不会再去劝什么,淡淡说:“那三妹妹先回屋吧,待会儿我去瞧你。”
裴妙筠觉得自己丢人丢到了姥姥家,头皮都要发热到蒸腾起雾气了,匆匆行了一礼,就满脸通红地往外走去。
屋中便只剩岚意和卫长玦,她还没想好自己该怎么和卫长玦解释这件事,对方忽然从袖中拿出来一只小锦盒,递过来,“母后给你的,谢恩就不必了,我们俩好好说说话,时间不多,你有什么也直说,不许和我绕弯子。”
“我们”两个字入耳,岚意微红了脸,接过锦盒后她小声说:“殿下别觉着我疯了,还没过门就往恭王府里塞人,有时候帮人一把,能让人看清楚很多事,对王府、对我,都是有好处的。”
卫长玦笑了笑,很和气地说:“我们的处境有些相像,我换到你的位置上想想,大概能明白发生了什么。按说纳侧妃这些事,是得要过问你的意思,但我想你三妹妹若是个拎不清的,我问你后,你回答让她入府,是给我添了堵,回答不让她入府,恐怕她以后会记恨你,所以不如我来直接回绝了,以后还有这种事……不,以后也不一定会有这种事。”
对方如此贴心,岚意的心里忽然就动了动,她不晓得情窦初开该是什么样子,只是觉得,卫长玦该是个好人,她忽然有了与他过一辈子的信心。
“多谢殿下体恤,说真的,臣女办事毛手毛脚,这件事办得就不大妥帖,要是换个人,恐怕要生臣女的气了。”岚意甜甜地一笑,看着卫长玦,“殿下也有话想和臣女说吧?”
卫长玦天生就带了几分书卷气,温润得如同一块打磨好的上好白玉,似乎怕吓着岚意,他还斟酌了一下语气,“过来想见见你,也想和你说会儿话,不知道为什么,那天在除夕宫宴后,心里头一直记挂着该好好谢谢你。”
说到这里,他还真往后退了几步,作了一揖。
岚意赶紧还礼,只听对方续道:“其实今天过来,除了致谢,就是想同你说,恭王府里的处境,可能会有些艰难,除却我身边的小太监,几乎都与我不是同心。我先告诉你了,好过你心里一点没防备。”
岚意就笑,“殿下说这话,就是把臣女看成家人了,早说自然比晚说好,凡事预则立么。臣女心里也有句话想对殿下说,其实在之前,臣女一直忧心忡忡齐王殿下的事,若只是看处境艰难不艰难,臣女就该去讨贵妃娘娘的好了,可臣女没有这么做,如今终究是成了恭王府的人,或许这就是缘分,臣女很想……”
她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抬起头,堂堂正正鼓足勇气说了出来,“很想和您白头偕老。我盼望就算有旁人,您也把我当成放在心上的妻子。您可能不了解我的脾性,日子久了就明白了,您待我十分好,我必然回报您十分。”
卫长玦一瞬间竟然有些恍惚,他从小生活在母亲身边,看到的尽是她的懦弱和退让,这样坚定的女子,是头一回见着,何况她的眼睛真好看,里头似乎有光,光是看着就能汲取到那么丝丝缕缕的力量,卫长玦明白,这种力量得是摸滚打爬想要活得更好的人才能有的,他们就是一样的人。
裴岚意,竟然就要成为他的妻子了么?
良久的对视后,卫长玦忽然上前一步,离岚意更近了些,坚定道:“好,岚意,往后别再给我张罗纳侧妃庶妃的事,我也希望有个人能名正言顺地陪伴我,共同走完一生,就如同平嘉爷与贤孝皇后那样。”
少年的人血气方刚往往就顺出了各式各样的海誓山盟,至少说这些话的时候,都是真心,岚意和卫长玦很明白,之后能不能做到,得靠着两个人一起去经营,但现在的言语,已经足够让彼此安心,岚意掐着时间,觉得再独处就该出闲话了,低着头说:“那么您再喝喝茶,臣女去后堂喊父亲过来。”
“还叫‘您’?”卫长玦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岚意本来都走了几步,闻言停下,想了想,才转过头粲然一笑,“不叫了,以后臣女这心头上,只有长玦。”
或许只是几次见面让俩人觉得契合,就萌生了不能与外人说的甜意,岚意在回去的路上脸庞也挂着掩不住的微笑,虽然她也不认定这就是世人所说的“爱”,可本来就是盲婚哑嫁,能够在经历上和性子上有契合的地方,不是已经很好了吗?多说一些好听的话,暖着对方的心,也许感情就这么慢慢来了。
但是到了裴妙筠那边,今天的经历简直能让她一哭二闹三上吊,主要还是自己的面子折了,哭天抢地就是一句“以后再没脸见人”。
岚意过来时,满屋子的丫鬟都在劝她,可劝不过来,看到长姐到了,裴妙筠一转脸更是哭得嚎天嚎地,就差没找根白绫吊死。岚意冷着脸,让所有人都先出去,自己走到她身边,问道:“你是蠢还是怎么的?先把眼泪收了!”
裴妙筠不看她还好,一看到她悲从中来,哪里收得住眼泪,说出来的话也不那么好听,“你是舒坦了,殿下那么给你面子,你肯定觉得自己厉害极了,可是我就活该被他那么挤兑么!”
“谁挤兑你了,不都是好好地和你说,给你留着体面?”
岚意头大,这裴妙筠拎不清的毛病,果然不是通过一件两件事就能改过来,非要重话说着,才能治住她,“方才在屋里的事,本来没有任何人知道,为了这个,我们连贴身的丫鬟都没带着,可你这么一嚎啕,谁不猜测发生了什么?你非要把裴府的女儿很愁嫁、还没过门的我就已经开始往王府里塞人的事嚎得全天下都知道?到时候你能有什么好处?”
这话戳在了裴妙筠的痛点上,她当即就收了眼泪,垂头丧气地坐在那里,开始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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