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样一来,三皇子的处境就十分尴尬了,他的年纪毕竟比四皇子大一些,若是和四皇子一同获封,也是荣耀,可瑛贵妃分明不愿给他这样的荣耀,皇上爱重瑛贵妃,撇开了三皇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言官们私下里已经说好了,到时候真出现这样的情形,就一同站出来,与皇上好好论一论嫡庶的分别。
宴席过半时,群臣们的讨论已经达至顶峰,连裴归都被拉着商量到时候该怎么劝阻皇上,裴归是直性子,坦然道:“直谏即可,皇上心里也一定明白,先封年纪小的庶子为王,不合体统。”
旁边的大臣摇头叹气,“裴兄太直爽,这话出口,可是要把贵妃娘娘和皇上一同得罪了。”
裴归皱了皱眉,“我们身为臣子,直言劝谏是本分,若是在劝谏一事上畏首畏尾,不如不置一言,做好自己的事也算为我大顺效忠。这有何可议论的?”
那人又摇摇头,看出裴归裴大人如传闻中那么耿直,直接另找人商议了。
就在裴归侧耳倾听那些言官的争辩时,卫永苍身边的刘公公忽然朗声说道:“诸位大人,请静一静。”
绮华宫中瞬间无声,只见卫永苍换了个坐姿,面色和气地道:“今天是个好日子,朕坐在这里,看大顺人才济济,很是欣慰,想来不多时,北胡之乱尽可平定。”
当朝几位重臣便站出来歌功颂德,称赞圣上英明。
卫永苍又道:“近些年来,朕朝中诸事,都有肃王齐王分担,他们年轻力强,大小事宜,做得都不错,朕今日除了要大赏三军,也要赏他们,当然,做朕的儿子,往后还需更加谨言慎行,为天下万民谋福祉。”
肃王卫长歧与齐王卫长渊赶紧出席行礼谢恩,而大臣们听他终于提及皇子们,心里皆是一紧,猜着这封王之事,总算要来了。
卫永苍挥挥手,似乎有些欣慰地道:“都说了除夕盛宴,天家同乐,不需太拘泥礼节,你们俩兄弟不错,行事稳重,以后要多多教导弟弟们,你们强大了,大顺才会越来越强盛,才会祖祖辈辈这么沿袭下去。”
两人低头,“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卫永苍笑着看向皇后,“说起来老三和老四年纪也到了,今日热闹,不如喜上加喜,将他们都一并封了王,到时候出宫建府,有这两个哥哥带着,也不会再出什么差错。”
明面上看,卫永苍愿与皇后商量这事,是尊重她,实则皇后看到他的笑容,心里头就是“咯噔”一响——卫永苍那么疼瑛贵妃,怎么会让卫长玦这么轻易地就揽下这种大节获封的荣光?
夫妻多年,皇后太懂这个男人,此刻她脸上堆着笑容,口中说的却是:“会不会有些太突然了?两个孩子的封号,皇上可拟好了?臣妾瞧着长玦还不够稳重,若是封号还没有定下来,不如再等……”
“拟好了。”卫永苍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一双眼睛里有锐利的目光,直接看着皇后,“朕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放心,朕不会委屈两个孩子,封号一早就拟了,不是随意拿个字来用的,就连开府建牙的地方,朕都给他们选好了,眼下两座王府都已修缮得差不多,再稍作改动,就能住进去。朕知道,你是他们的嫡母,自然在这些事上有些紧张。”
很显然皇上之前完全没和皇后商量过这些事,所以皇后会如斯讶然,满席只有瑛贵妃一脸沉稳悠然,任谁都看得出来,今天要发生的事,皇上只告诉了瑛贵妃。
岚意小小女子,只这么遥遥看着,都觉得有些心凉,发妻再怎样,也是发妻,皇后陪伴皇上的时日,总是比瑛贵妃要长一些,可皇上已经忘却了一般,把瑛贵妃宠在了心尖尖上。
真是只闻新人笑。
而到了这个地步,皇后根本拦无可拦,只能硬着头皮说:“皇上心中既然已经有了定论,臣妾自然遵从皇上的意思。”
卫永苍满意地点点头,看着已经站起来的卫长玦和卫长泽,笑说:“圣旨晚些会送到你们的住处,朕先和你们说说封号吧,长玦平日里温良恭俭,行事嘛,虽然不甚周到,却也有好的地方,朕便赐一个‘恭’字给你。”
此字一出,皇后的心里已经凉了半截,不少臣子的脸上也挂着愕然,而卫长玦面上倒也真的恭敬,行礼谢恩,卫永苍还在继续往下说:“长泽颇得朕心,平日处世为人,很有几分高风亮节之态,煜熠,是光明炽晟的意思,长泽获封‘煜’字可好?”
卫长泽欢喜道:“儿臣多谢父皇。”
上面的人说得热闹,宛玉这边偷偷问岚意,“这样的封号上,有什么学问么?”
岚意本也不清楚这些东西,但是一来自小被母亲念叨着要多读书识字,二来这几个月翻来覆去就是因为皇子们的事儿而忧心,故此这方面的东西,她多少了解了些。
“皇子们的封号挺讲究的,如二皇子那种,可是从前能有封地的,而其他的,多是凭自身性格和皇上的喜好而定,‘恭’这个字,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眼下安在三皇子身上,就不大好。”
宛玉低下头去,蚊子哼哼般问:“为什么不大好?”
岚意这才想起来自己这边还有个和三皇子有关的人,迟疑了一会儿,终究还是说了实话,“温良恭俭是好话,但三皇子本身就不得志,平日里已经太过谦卑恭敬,偏偏皇上还把这个‘恭’字儿按在他头上,这不是往人家心口上戳么?再恭敬,就该低到泥土里了。”
宛玉咬了咬牙,“他可是嫡子。”
岚意的脸上倒没什么表情,“那又如何,坐在皇上身边的,还是皇后,是母仪天下的人呢,不也什么话都不敢多说么?”
宛玉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和卫长泽说了几句话的皇帝忽然看向一直沉默的卫长玦,沉声道:“长玦领了这个‘恭’字,以后更要谨记自己的身份,做事时要顾到方方面面,别瞻前不顾后。”
卫长玦似乎早就知道皇帝会在此时发难,坦然道:“儿臣记住了。”
可皇帝显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语气平淡但字字千斤,“说到底,朕给你这个字,更希望你能兄友弟恭,别再让之前的事情再度发生,朕极少吩咐你去做什么,单就一件事,便让朕失望透顶。”
卫长玦已经跪了下去,垂眸道:“都是儿臣的过错,请父皇责罚。”
“该有的责罚,朕之前已经罚了,今天说起这个封号,朕难免会想起旧事,提点你几句罢了。”皇帝是那么轻描淡写的模样,“长玦啊,你现在实在是不堪重用,还是要和你两个哥哥多学一学,不然朕不敢把其他事情交给你了。”
岚意没想到皇帝为了打压嫡子,竟然能做到这个份上,“不堪重用”四个字,对于一个皇子来说,得是怎样的侮辱?平日里裴归当着家里人的面儿说她几句,岚意都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如今皇帝可是在这么些大臣面前直说卫长玦没用,偏了偏头,岚意又正巧看见宛玉的眼里盈满了泪水,对方慌忙低下头去,假意擦嘴拭了拭泪水。
皇后终于忍耐不住,出声道:“皇上,大节下的,别为了长玦闹出什么不愉快,他已经知错了,往后一定会用心做事,为皇上分忧。长玦,你说是不是?”
都以为卫长玦被这么斥责后,脸上会有几分怨气或不忿,谁知他行了一礼,仍旧是那么平和的语气,仍旧是水墨山水画一样波澜不惊的面容,淡然道:“母后说的是,父皇的斥责是对儿臣的鞭策,儿臣以后一定谨遵父皇和母后的教诲,事事都做得周全。”
他若是反驳,可能还会引起皇帝的不满,但这么温和安静不争不闹,皇帝反而觉得自己为了瑛贵妃,确实太委屈这个儿子了,一时沉静,刚要开口说什么,瑛贵妃温柔笑了笑,言道:“三皇子年纪尚小,都还未成家呢,哪里比得上皇上天纵英才年少便能有为?以后皇上多多教导,也就是了。今儿好日子,皇上再说下去,皇后娘娘该心疼了。”
瑛贵妃最懂“见好就收”的道理,反正卫永苍也不可能真把亲生儿子打杀了,眼下三皇子基本上已经被钉死了,一个被当今圣上说无用的人,与那把龙椅,再不会有一点关系。
皇帝需要这么个台阶,当然,先前本来想安抚两句卫长玦,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瑛贵妃话音刚落,他就道:“你看皇后和贵妃,为了你可也都是操碎了心,以后真的要改了才是。好了,封王的事已定,众爱卿继续宴饮,不必如此肃静。”
卫长玦的脸上犹自带着些平静的微笑,缓步回了席,卫长泽自然是兴高采烈,那么些皇子,都举杯为卫长泽庆贺,只有皇长子卫长歧轻轻抬手,拍了拍卫长玦的肩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