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浓香扑鼻,整个店里充溢着野兔肉独有的香气,再过了半个时辰,店小二将野兔肉端了出来。
抵不住兔肉香气的诱惑,坐在炭火旁吃着牛头的戴虎显然是蠢蠢欲动了,细看,此时他已经将整个牛头啃得只剩下星星点点的筋骨。戴虎叫一声:“小二,爷爷今天也想吃兔肉,快去做将上来与爷爷我吃!”
小二苦笑一声,道:“爷,现下真是不巧,大雪封山,兔子藏在洞里,难觅得紧,就连大一些的牲畜,也都藏进深山里,猎人们进山不得,已经许久没人来送于小店野味了。您刚吃的牛肉,也是前天刚从农户手里买过来的。今天尹大哥送些野味,您来的也真是时候,我去吩咐厨上做山鸡獐子肉与三位爷吃,如何?”
话音未落,一记狠狠的巴掌便打在了小二脸上,正是戴虎出手。小二叫一声“冤”。听得戴虎骂道:“好你个不知死活的腌臜东西,给别人就有兔肉吃,在爷面前,端得就没有了?”举手又要打,小二叫一声“娘哎!”跑开了。戴虎见颜斌二人并未阻拦,起身追了过去。
“老天爷!谁把你的脸怎么被打成这般模样啦?”一个女人声音从内厨传来出来。小二轻拭汍澜,待要答话,那女子没理会,盈盈走了出了,而此时戴虎正欲跑向厨内揪出店小二,眼看两人要撞在一起了,闪躲不及,只见那女子轻盈的一个侧转,避开戴虎,同时右脚一拌。戴虎来不及收势,身子结结实实的撞在了厨门石砖之上,连连叫疼。转过身,欲破口大骂,见眼前是个女子,并且,这女子生的好模样!脏话到嘴边,却又硬生生的收了回去。
只见这女子大约二十三四岁的模样,秋波湛湛,两剪分明,杨柳细腰,看一眼销魂,望一遍痴心,再回首,定是春梦天涯绕。真个美人呵!
戴虎就那样痴痴的望着,那女子问道:“你看够了么?”戴虎惊醒回过神来,道:“姑娘好模样!见到的,定是靡日不思,哪里看得够呵?”
那女子啐一口,悻悻然问道:“休要贫嘴!好生招待你吃饭,为何打我儿?”原来,那店小二是那女子养子,乱世里,请个先生读书认字也不现实,索性自己教儿子些文字,平日里,儿子在店里当个伙计帮忙打点。
店小二跑了出来,抢先说道:“娘,这厮要吃兔肉,我们没有,他便打我。”狠狠的瞪了戴虎一眼,只有做副鬼脸,小孩子的天性嘛!
那女子制止道:“阿康,休要顽皮,快些进屋去!”店小二伸伸舌头,再做做鬼脸,进里屋去了。
原来,那店小二复姓端木单名康,一家本是开封人,五年前,其父应征入伍,参加抗金,其母死于疾病。端木康被那女子收养至今。至于女子为何收养端木康,其中是有莫大缘故,此处先不言表。
只见书生模样的颜斌起身走了过来,向那女子作一揖,道:“我这兄弟生的鲁莽,适才无理冒犯,切勿怪罪,在此给你赔礼了!”又作一揖,也不等女子作答,颜斌便转头骂戴虎道:“你这夯货,整天只知道鲁莽生事,看回去我叫大哥好生收拾你?”又道:“还不快给人赔礼道歉?”
戴虎满脸不情愿,碎碎念叨道:“向人赔礼道歉么?若都想军师般胆小怕事,我们鸡峰寨的威名何在?”
颜斌欲要再骂,杨玉忠走了过来,向戴虎说道:“十一弟,虽是盗,但盗与盗也有不同,大哥也常说,‘力抗外孥,为国为民,便是侠;欺负弱小,谋财害命,那是贼。’我们鸡峰寨向来光明磊落,你不可如此糊涂,坏了名声,小心大哥家法伺候。”
提到他们大哥,也就是鸡峰寨第一把交椅沐剑枫,还是可以镇住戴虎的。戴虎虽不情愿,但躬身向那女子深深的作揖,说道:“姑娘,适才是小人鲁莽,多有得罪了。现下是打是罚,全屏姑娘处置。”
那女人道:“既如此,你刚才怎么打我儿,让他还与你,就算扯平。”
颜斌不及戴虎答应,便做主说道:“如此也好,请令公子出来罢!”
话音未落,隐隐传来“嘚嘚”马蹄之声,声音渐响,已至店门口。为首的乘一骑乌骓骏马,其余几骑马儿也是神骏非常!几人均是军官打扮,个个擐甲执兵,阔刀长剑。
寒冬腊月,官兵来做甚?女子见状,想到军官所到之处,定是祸多福稀,还哪有心思与戴虎较量,于是向颜斌说道:“先生还算讲理,算了罢!今天就怪我儿运势不好了。”
“小二,好酒好肉的端上来,越快越好,越多越好!”为首的那官军说道:“兄弟们,做了这次,我们便可以两月不出洞,三月不下山,作得个神仙享受。大家吃喝快些,还要赶路。”
店内并无人答应,亦未见有小二哥出门门迎接。官军吩咐两人看住骡车,自己气狠狠的走了进去,骂道:“人都死哪儿去了?”抬头见,一美艳妇女与三男人相对而站,一看似猎人打扮的坐在门口只管吃肉。
颜斌见是军官模样,不想节外生枝,便匆匆付了酒肉钱,三人走出店去。
那妇女见是官军,兴许能探得“那人”消息,想到此处,不觉腮脸微红,迎上去说道:“各位官爷,怠慢了,请稍作休息,天寒地冻的,没有好菜招待官爷,刚宰了头牛,这就吩咐做与官爷们下酒。”说罢,又道:“阿康,快些出来摆正桌椅,招待官爷喝酒!”
那官爷并没答话,眼睛直勾勾的望着那女子,定定的站着,跎弛放荡,斫丧之极,好一副淫色模样!直到那女子消失在视线,方才缓过神来。此时端木康已将桌椅摆好,几人走过去坐下。旁边那个在为首的军官耳边低语几句,那军官立即露出淫笑。几盆牛肉,几壶烫酒端了上来,军官几位吃着笑着。
端木康再次添酒时,为首的军官一把抓住端木康的手,问道:“怎不见那位姑娘啦?快些去叫来陪爷爷吃酒。”不待端木康回答,军官旁边个儿矮些的陪着说道:“对呀!快去叫出来与这位爷吃酒暖暖身子。”端木康挣脱不得,听到这个声音,女子见一旁忙着做饭的婆子先是一怔,脸色有些异样,也并未问明原因,想是婆子年龄大了,一生怕军官所致。
女子走了出来,说道:“快些放开伙计,几位爷不是要我来陪着吃几杯酒么?为难他作甚?”那军官忽的放开手,端木康收不住劲势,一个趔趄,向后仰去。后面正是那姓尹的猎人。只见那猎人右手仍是吃肉,左手一把抓住端木康衣服后领,端木康方得站稳。端木康回头一看,真是那猎人稳住自己,便笑了下,说道:“尹大哥,我今天算是大哥抓住的大些的猎物啦!”那猎人示意端木康不要胡闹,指着桌边让端木康坐下。
端木康与猎人相对而坐,正看见那几辆马车,笑了下,低头向那猎人说道:“尹大哥,你我今天又将要有好粮食了。只是,少不得又要搬家,哎。”猎人摇头示意不要端木康再多嘴,将一大块兔肉递与端木康。
猎人知道,那女子方才还盛气逼人,突然显得对那几个官兵千般顺从,几个官兵定然不会是好结果,这样的乱世,纵然是死于非命,也都在意料之中。何况,这一路,不都是这般过来的?原来,那女子就是尹京平之小师妹。
那女子陪几个酒,粲粲而笑,转头对端木康说道:“阿康,再去取烫好的酒与几位爷吃。”端木康领会,笑嘻嘻的走了进去端出几壶烫酒送了过去,其中一壶拿了过来放在猎人桌上。哝哝对猎人说道:“尹大哥,这酒您喝么?”猎人答道:“为何不?”说罢,便斟了满满一杯喝下。端木康见自己的顽皮被尹大哥识破,自觉无趣,也将方才的酒斟了半碗嘬一小口,随即将连骨带肉的兔肉向桌子底下的猎狗追风扔下一块,猎狗“吱吱”叫两声,吃了起来。端木康摸摸猎狗头颈,起身坐在尹京平旁边。
那女子再斟了几杯酒,对那军官头说道:“这么冷的天儿,叫外面几位军爷也进来喝几口热酒可好?”那军官头说道:“不,他们不喝酒,我们还要赶路,不能让大家都喝醉呵!”女子又道:“不喝酒,吃几块肉也好呀!官爷看,他们几个已经瑟瑟发抖的。”
军官头看了下,说道:“如此也罢,就叫他们每人吃一碗酒。”吩咐旁边的端几碗烫酒出去与他们吃。
不到一刻,军官们相继倒下,那为首的喊一声“蒙汗药!”最后倒了下来。
那女子叹口气,说道:“出来罢!”
“噔噔噔”几步,一紫赯大汉跳了进来,两人紧随其后。正是颜斌三人。戴虎怒道:“好一个恶毒女子,老子早就看出你绝非善类。呵,好一个谋财害命的黑店。”转头又向颜斌说道:“军师,我说怎么着?被我说中了罢?”
颜斌并未答话,杨玉忠说道:“又没给你吃蒙汗药,紫赯面还在你脖子上,紫赯鬼,你着急甚么?”低声又道:“早就说过,她功夫远在你我二人之上。要是真心取你我性命,哪能活到现在!”戴虎“哼”的一声,再不说话,心里却是同意了杨玉忠的说法。江湖中人,要是对方功力高出自己数倍,很小的举动中便能看出敌我差距,自不在话下。
只听颜斌缓缓说道:“姑娘好听力,方才姑娘宽宏大量,不予追究愚弟之过。见那些军官模样的似凶神是恶煞,担心贵处有个闪失,故此并未走远。现在看来,纯属我们多虑。”
那女子行一礼,说道:“多谢先生好意,乱世里,小女子只为求条活路,谋财害命之事实在是不敢当,切莫惊了先生。逃难至此四五月,多是与和善农猎人打交道。我一个女子,每每遇到似今天这般事情,为求自保,也只能先将其放到,并不伤其性命,自己搬往他处便是了。”
颜斌道:“姑娘不害其性命,仁慈宽厚至极。实不相瞒,我三人从鸡峰寨下来,我们兄弟均是为乱世连累,也是图个自保便好。姑娘若不嫌弃,可同我们三人一起上山,也算是个安稳所在,不用四处漂泊。寨主为人仗义,定然会是个好去处。”
那女子道:“多谢先生好意,可我们母子已经习惯了四海为家,何况,还有重要事情未办,就不去叨扰麻烦各位英雄好汉了。”说到“重要事情”几个字时,只见那女子两颊绯红,多了几分少女羞涩,更加美貌。
“不叨扰,不麻烦。”戴虎抢先说道:“我们鸡峰寨多英雄好汉,巾帼英雄亦不在少数。嘿嘿,只是,都比不上姑娘这般容貌。”
那女子嫣然一笑,并不答话。妇女听见别人赞赏自己容貌,哪有不欢喜的,只是轻薄与真诚的差别而已。
颜斌继续说道:“既如此,我便不再多舌了。不知这些人,作何打算?”未等女子回答,戴虎抢先说道:“当兵的不好好去抵抗金兵,保家卫国,跑到这里或作威作福当军爷,戕害百姓图私利,一个个砍掉罢了!”杨玉忠说道:“也没见得你几时保家卫国呵!”说罢偷笑几声。
戴虎恶视杨玉忠一眼,答道:“哼,但我也从没做过残害百姓的事情罢?要是让本爷遇见金兵,一股脑砍下脑袋下酒,毫不含糊。”杨玉忠转头看看门外,道:“哇!好大一头飞牛呵,只是牛头被吃掉啦!”戴虎喊一声“有这样奇事,飞牛在哪里?”忙跑出门外去看。
除那猎人静静饮酒吃肉外,其他人皆笑。杨玉忠接着说道:“哎呀!我这个笨牛啊!”戴虎领会得自己被戏耍,但担心再次在众人面前出丑,便狠恶的瞪杨玉忠几眼,再不说话。
颜斌制止道:“你二人休要多嘴胡闹!且听姑娘作何打算。”那女子说道:“方才药物,力道也算是蒙汗药里药劲较大的,六个时辰之内,估计他们不会醒来。我有六个时辰奔逃,他们醒来,也追见不得。”颜斌说道:“既然姑娘已做好打算,千山万水,肯祈后会有期。我三人也有些事情未办,就不打扰,在此别过了。”作一揖,转身向店外走去,戴虎二人紧随其后。
突然,一人大笑一声,“哈哈,想逃命,简直是痴心妄想。”一人站了起来,说道:“好一家黑店,好个毒妇,爷爷险些命丧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