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一声虹桥下乌篷船骤然爆起一道身影,那身影黑熊般粗壮,爆出时篷顶爆裂,竹篾四溢飞扬,那人手执一双板斧,从半空中朝着“观景台”赫然猛劈,斧影夹带一股劲风。
“兀那狗官!你爷爷‘黑旋风’在此!拿你狗命来!”变故来得如此之快,那道粗壮身影猛然已将右手板斧朝董承面门劈来。
“保护大人!!”一群大沿毡帽官兵乌压压冲了过来,拔出环首直刀,举刀拥簇着“观景台”,大喊大叫。
佐副将甘洪咔嚓拔出龙翎弯刀,跳上“观景台”,只听咯一声,弯刀撞上板斧,紧接着砰一声,板斧收了回去,那板斧势道劲猛,他铮铮铮连退三步,步子还没站稳,第二板斧已经劈上前来,弯刀迎上那板斧,锵、锵、锵,火花四溢。
甘洪迎战那黑熊般的粗汉,见他不再往董承方向攻取,而是与他灼灼交战,他目光闪烁,计上心,且战且退,将那粗汉引离“观景台”,往一块平地而来。此时平地上人影幢幢、比肩接踵,许多人都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何事。
那自称“黑旋风”的粗汉两腿跳到甘洪面前来,他身材粗壮彪悍,双眼如赤丝,粗黄眉毛似一条毛虫,怒发如铁刷,凶神恶煞,狰狞可怖,当真如一只黑熊。
“小心还有其它同党!”一大队大沿毡帽官兵将“黑旋风”团团围住。几个骑马的校尉也冲到虹桥边,长枪队哗啦啦涌来,董承被四面拥簇,犹如铁桶,水泄不通。
便在这时,人群里突然有人朝天点了信号烟花,乌篷里、人群里几十个庄稼汉子打扮的人,猛将头上斗笠一扔,各自拿兵器望虹桥方向直取而来。
哗啦一声,早就埋伏在河中的二十几个黑衣水鬼也突然露出水面,手拿了刀往岸边冲上来。
“他们是梁山贼寇!!给我杀!!”官兵中其中一个都头喊叫道,长枪队忙分作两股,挺枪迎战。两个都头打马来回督战。
听到“梁山贼寇”四字,已经走到虹桥对岸的宋廷,拉着赵元贞急奔几步后,见暂时脱离危险,便回头看了一眼。
此时河中泊着大大小小几百只船,河岸两边更有百姓近万人,百姓们只顾着争相逃命,踩踏不时发生,已经有人被踩死……
“别看了,走!”幽剑扯了扯他衣襟,锵地将剑拔出一半,此时人潮人海,你挤我、我挤你,幽剑毫不留情地将挤过来的人团推了出去。
“铁牛哥哥,救出我家主人就撤,休要莽撞!”梁山来的人中一个青衣男子手握长剑,刷地一剑将一名大沿毡帽官兵刺翻在地,四名长枪兵挺枪直刺,他一个滚身躲过,朝那黑熊般的壮汉急道。
那黑熊般的壮汉,才开始杀戮,一双板斧砍掉一个长枪兵的脑袋后,将那圆滚滚的脑袋踢飞,突然一支长枪刺到他腋下,他将枪身一夹,“喝呀”一声,生生将那名长枪兵掀飞起来,猛冲上去,双斧一剁,那人两条胳臂被生生斩断,发出一声凄惨叫声倒在地上。黑熊般的壮汉双脚在他脸上踩过,那人来不及发出叫声,便死去了。
众官兵见此人如此凶狠,无不骇然,佐副将甘洪苦于必须要寸步不离董承,保护这位三品大员,而不敢上前去斗,急得额心冒汗。
两个都头打马冲来,欲要与那黑汉缠斗,忽见银光闪动,一套日月双刀朝马腿砍来,左边都头大惊,弃马跃到地面,手握一杆红缨枪,望使双刀女子直刺,谁知那女子却突然飞出红锦套索,勒住马脖,掠身跃上马背,原来是要抢他的马。
这名都头大怒,端枪直追,一枪刺出,欲连人带马一起刺下,这时旁边突然杀出一杆银枪,与他红缨长枪战在一起。
“那可是我家娘子!你要追,先得问问我手上这杆追魂夺命枪同意不同意!”说话这人却正是矮脚虎王英,生得五短身材,一双光眼,方才夺马那女子正是他的娘子扈三娘。
“梁山来了不少人马,调集街上神弩手过来!”另一名都头骑在马上砍翻一名梁山兵卒后,手握大刀冷喝。四名骑兵校尉背着锦旗,骑马冒着雨往街道方向直冲。
“小乙哥哥,不见卢俊义哥哥!”梁山来人中戴着斗篷的石秀刺翻两名大沿毡帽官兵后,与浪子燕青背靠背说道。
“拿了那狗官换我家主人!”燕青眼睛看向“观景台”上的董承,石秀听后将头一点,两人齐齐望那边杀去,但董承被层层官兵保护着,一时根本杀不进去。
“铁牛哥哥,拿了那狗官换我主人!”燕青、石秀杀不进去,呼唤李逵,那李逵一双板斧杀得兴起,死在他板斧的亡魂已经不下十个,哪里听得着二人呼唤。
“快让大人到对岸去!守住虹桥!!”佐副将甘洪护送董承过了虹桥,到了北岸,一大群长枪兵搭阵守在桥上。
河面宽约三丈,任他梁山人马插翅也飞不过来,等神弩手一到,若梁山人马非要闯桥,只需飞弩射死便是——甘洪做好此打算后,守着董承寸步不移,而其它的大大小小的官吏,他也来不及多管,早已经在人群中不知去处。
众官兵拥簇董承到北岸,这下可让宋廷苦了脸,他与幽剑、赵元贞三人被挤在人堆里,左冲右突都冲不出去,小蛮更是不知何时被冲散了,听得到她的喊声就在旁边,可就是看不到人。这个时候,转运使还往这边来,不是成心不给他活路嘛……
“扈三娘!可有看见我家主人?”见扈三娘骑马杀翻几个官兵回来,燕青忙问道。
“没有看到囚车。”扈三娘道。
“杀过去!擒了那狗官!!”
“好!!”
燕青救主心切,率先横剑冲向虹桥,石秀、扈三娘紧随其后跟上,矮脚虎王英喊一声“娘子,等等我!”,也赶忙追上。
大沿毡帽官兵、铁胄禁军、长枪队等二百余人的人马,已经死伤过百,燕青、扈三娘等人还好,为救人争取时间,将官兵刺翻在地便不理会,李逵却不一样,逮一个杀一个,此刻已经杀红眼,至少二十几个官兵死在那双板斧上,有几个无辜百姓,没来得及躲,也被他一双板斧砍死。
“铁牛哥哥!休要滥杀无辜!!救我家主人要紧!!”听到燕青的呼喊,李逵才清醒几分,提着一双板斧,也往虹桥上杀来。
董承早已经大惊失色,吓得在佐副将甘洪的搀扶下双腿发抖、牙齿打颤,一顶长翅帽已经抖得歪歪斜斜,手指着梁山众人,却哆嗦着说不出半句话。
“守住虹桥!”佐副将甘洪将董承交由一个官兵扶着,手执龙翎弯刀,来到桥边,问左右:“神弩手何时到?”
“禀将军!街头也有梁山贼寇!!”
“多少人马?”
“不清楚,至少几十个。”
甘洪盯着街道方向,略微一沉思,便断然喝道:“去告诉那边,将卢俊义押进县衙大牢,守好县衙,多余人马来这里保护大人!”
“是!”骑兵校尉背插锦旗,迎着风雨往街道方向传令去了。
十余名黑衣神弩手端弩赶来,嗖嗖嗖弩箭飞射,几名梁山兵卒顿时中弩殒命,看到执旗校尉在北岸摇旗,便朝着虹桥奔来。
“夺船!”燕青呼喝一声,率先从南岸跳到水中,抢了一条乌篷船,直剑逼船家往北岸划,王英、扈三娘、石秀等人也知虹桥攻不过去,也跳水夺船,李逵仍旧在虹桥南边砍杀,瞬间斧下又毙了几条人命。
咻咻咻咻!咻!弩箭直飞,“呃”的一声惊叫,一名老船家咽喉中弩,身体倒在水中,尸体漂浮在河面,血水沿河而流……
“不要射!”神弩手队长一摆手,众弩手停止射弩。燕青等人已经到了北岸。
李逵砍翻两个神弩手,看到一艘画舫,忙跳过去,双脚落在画舫船头,船头的姑娘们早已经吓得花容失色,尖叫连连,跑来窜去躲进船舱里。李逵嫌一名姑娘碍道,一斧砍过去,直把那名姑娘胳臂斩断。
“铁牛哥哥!不要滥杀无辜!!”燕青大叫,可急于应付眼前官兵,没法阻止。
“嘿嘿,就听小乙的!”李逵嘿嘿一笑,将那条断臂踢到河面,跳船朝北岸而来,一上岸便与官兵厮杀起来。
“春香!春香!”一名绿衣女子扶起断臂的姑娘,抱着她大哭。
长枪霍霍,刀剑如雨,刀光剑影,漫天如雨,风雨为之变色!!
长河漂浮着尸体,有官兵的,也有无辜百姓的,也有梁山兵卒的,血水浸染了河面!
两艘画舫想要抽身而退,后面却有无数小船儿拦着退路,画舫进退不得,只得靠岸而停,姑娘们弃船逃生。
百姓们早已经失去理智,人挤人,人踩人,呼天抢地,有啼哭的婴儿被踩成肉饼,官军的马奔来奔去,也顾不上百姓,撞伤撞死的,也偶有发生。
“咻!”一枝弩箭射中李逵脚踝,李逵铜铃大的眼珠子怒瞪着,却发现是河对岸的弩手射来的,那神弩队长正冷眼瞪着他,似在寻找机会射下一枝弩箭。
“拿住那狗官!!”燕青、扈三娘等人,已经杀到董承跟前,甘洪以一柄龙翎弯刀独战四雄,斗得三十余招,渐渐有些体力不支,燕青使一招虚招,甘洪漏了破绽,扈三娘日月双刀划破他护腿割出一道血红口子来。四雄忙着战甘洪,谁也没顾得上回头看脚踝中箭的李逵一眼。
宋廷此刻所在的位置,离着董承不过五六丈远,所发生的一切,早已经看得一清二楚,幽剑终于护着赵元贞冲破人群,来到一处小磨坊下。
幽剑返身直接在人流中飞身而起,将宋廷从人群中拉了起来,宋廷只觉一阵天地旋转,一时间分不清东南西北,不消一会儿,就被幽剑带出人群,来到小磨坊门口,三人喜得重聚,可是却不见了小蛮,一时间又忧心如焚。
“小蛮在那!”宋廷在人海中看见小蛮,遥手一指,幽剑看了一眼,飞身直起,从人群头顶飞过,落到小蛮身边,正要去拉小蛮的胳臂时,忽然旁侧一名梁山小头目将一把刀压在她肩上:“嘿嘿,小娘子,生得这么漂亮,给我做娘子吧?”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反应,长剑就已经从他咽喉直贯而入,幽剑冷笑一声,伸手拔剑,那小头目咽喉顿时血流如注,手掐着咽喉:“你、你……”再多吐不出半个字,倒了下去,死得不能再死了。
“嘿!兀那女子!敢杀我梁山好汉!我要将你捉回去,交给宋江哥哥处置!”来人黑熊般粗壮身材,狰狞怒喝,举着一双板斧朝幽剑砍来。
幽剑将小蛮护在身后,长剑迎上板斧,一阵铿锵铿锵的相击声,空气中火花四冒,长剑挽出剑花,于一双板斧间游刃有余,李逵与幽剑斗不过十招,招架不住,连连退了三步,将牛眼一瞪,不服输地举斧还要攻上来,幽剑冷眼虚眯,长剑脱手,宛若灵蛇,直飞过去,于空中滴沾几滴雨花,嗡嗡嗡,剑尖直插李逵左胸,正中心脏部位。
幽剑飞身攻上,右掌“冰莲掌”连击三掌,均是击向那剑柄,每击一掌,那长剑便往李逵左胸深插几分,三掌连击,长剑已经将李逵身体直贯。
幽剑一招“仙女幻影”,掠身到李逵身侧,伸手拔剑,那黑熊似的身躯,胸口不住地流着血,铜铃大的眼珠里兀自满目不信,幽剑淡淡道:“我师父是冰雪神剑南宫雪,我第一次杀武艺还不错的人,让你死个明白……”说完,将他蹬到河里去了。
李逵尸体漂浮在河面,至死还瞪着眼珠子,满脸不相信……
此时各处乱哄哄的,焦灼地交战,一切又发生得太快,谁也没看清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幽剑也懒得理会别人的目光,提了小蛮飞身直掠到小磨坊门口。
望着河岸两旁的交战,赵元贞兀自怔怔地叹了一口气,忧伤地道:“都是大梁的子民,这又是何苦……”
宋廷也是第一次亲眼目睹如此恐怖的杀人现场,怔了许久,才揉了揉赵元贞的臂膀说道:“贞儿,不管了,咱们回家吧。”
四人便心情复杂地一步一步朝“临水轩”走去……不去想那董承到底会不会被抓,也不去想杀了李逵会有什么后果。
目睹了这场大规模的乱杀,宋廷脑袋仿佛嗡地炸裂,一直以来,他都想着过悠闲的生活,觉得能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好,可是最近这几天来,他明白了一个道理:乱世之中,你不找麻烦,麻烦会找上你;乱世之中,你不杀别人,别人会杀你。就像上次强盗入门,还有这次梁山劫囚车,无辜之人总是最先受害。
宋廷闭上眼睛,没法去想象如果真有一天别人要举刀杀自己时,自己应该怎样应对;更没法去想象如果有一群人举刀要杀自己,自己又应该如何应对……
仿佛答案只有一个:你一定要比别人强。没有力量、没有权力,在乱世之中,你什么都不是。
力量啊、权力啊……
想到此处,宋廷看了一眼幽剑,心道真的要放下面子虚心向她请教几招了,一个活生生的大女侠就在身边,不说武功,学点防身术也是不错的。
至于权力,除了考功名做官,除了当土匪占山为王,除了当兵打战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三条路他都不好走,还有别的办法可以获取吗?
似乎……应该是有的吧。他虽然暂时想不到,但是他相信一定会有的。
一路无话,走了小半时辰,四人到家了。
一走近家门,却赫然发现柴堆旁边,竟然俯躺着一个人,这人身材高大,眉分八字,却衣衫褴褛,满脸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