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信那人走开后,雁云缓慢地解下腰带牵开衣衫,只见血流满肩血迹狰狞,触目惊心。
纱布和清水都放在桌上,雁云咬着牙用清水把伤口洗净,口子不大却痛得要命,但好在偏离了要害,不至于要了她的命。
取出玄音须,碾碎,用清水调和后放在纱布上,再小心敷在伤口处,将纱布缠绕打结。看似简单,但每一步骤都花了她不少力气。好不容易处理好伤口,看看桌上那件黑色布袍,再看看自己那件鲜血淋淋的袍子,她犹豫了一下,抓起那件黑布袍就穿上,宽大的袍子被她用腰带一扎,叠起层层褶皱。
换好衣服走出门去,探龙仍然昏迷不醒,好在刚才那人及时在香炉里放了几株药草,探龙脸上才浮现出一丝血色,手也没那么凉了。
探龙是行风卫总领,率领着一众行风卫的死士为霍家人办事,行风卫不属于十六行任何一部管辖,直隶属霍家人号令,为历代行主的心腹。探龙与她同辈,比她年长十三岁,在雁云记忆中,每天清晨他都会带行风卫的护卫到天守阁与爹议事,爹对他视如己出。每次议事,他都穿着一身黑色的袍子,看上去冷酷肃穆,眉目间更是没有半分暖意,令人生畏,所以小时候每当雁云遇到他,都会绕道而行,从无往来。
但是这个过去跟她从无往来的人,如今却因救她而躺在这里,命悬一线。
雁云看着他满脸憔悴沧桑,顿时满心愧疚,立刻动身去找那个人询问救探龙之法。
让她想不到的是走出木屋,竟是一番别致风光。
屋外青山隐隐,虽不似丹青峰雄奇险峻,却云雾缭绕熙风阵阵,一眼望去,满目秀绿,风拂过更是松涛悦耳,荡起千层碧浪。
这木屋修筑在一处低崖之上,崖下一汪翠绿潭水,岸边生长着低矮的灌丛,野花依稀,一条小径从山下盘旋而来,直至木屋门口,若不细看几乎发现不了,极其隐秘。看这山脉地势,似是丹青峰腹地一处不为人知的角落。
雁云环顾四周,不见那人身影。
就在她转身将要回屋时,却见那人正站在屋顶悠闲地喂鸽子。
她琢磨了下,开口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一声问询,将鸽子全部惊飞,山谷里顿时回响起无数翅膀扑扇的声音,更惊起了林子里的鸟雀,打破了原本的幽寂。
“难道姑娘看不出来这里是座山谷么。”那人见她惊飞了鸽子,明显不悦。
“还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雁云无心与他拐弯抹角。
他说:“山里人。”
雁云皱眉,狐疑地看着他,道:“你精通药理,又身怀绝技,屋里更满是珍奇灵药,断不像寻常山里人。”
他如若无人地看着远处,许久才道:“迟天宗。”
迟天宗,雁云琢磨着这个名字,只觉得曾在哪里听过,但是一时想不起来,于是缓了缓语气:“迟公子既然认识行风卫的人,想必也定然知道我是谁,请你告诉我这事情始末,以便于我从长计议。”
只见他翻身点地,道:“昨日他带着昏迷的你一路逃到这里,我见他落马于是过去查看,发现他身上有数处刀剑重伤,然后我就带你们到了这里。看到他腰间的雕龙铁牌,便知他是行风卫的人,而他拼死护你,你的身份自然不言而喻。”
原来如此,雁云有些抱歉,道:“刚才多有得罪。”
迟天宗没接话,看了看面前脸色苍白的她,她本就瘦弱,如今更穿着他的衣服,显得更加单薄。
他走进屋,看了看稍有起色的探龙,再抓了几味药放在香炉里。
“可有救治之法?”雁云问。
“一切要等他醒来再说。他现在不能张口服药,所以只能以香为药。”迟天宗说道。
探龙身上处处伤筋断骨,不是平常医治跌打损伤的药能治好的。好在雁云和他并非身处荒野,遇到迟天宗实属万幸,这人虽性情古怪,但他的屋子里奇药繁多,要炼制丹药不在话下。几天过去,探龙也醒了过来,身上的伤口都开始愈合,这让他对迟天宗的医术十分敬佩。
傍晚,微寒。
探龙从休憩中苏醒,困难地坐起来,从他迟缓的动作来看,他身上的伤势依旧没有缓解。雁云看他勉强扶着木棍行走,气色看起来也比之前好了一些,于是便向探龙寻问起那日丹青峰的事。
探龙看着熊熊燃烧的篝火,眼里杀气腾腾:“那日行主被邓渊困住,属下眼见长榆也命丧恶贼之手,正欲上前相助,哪知几名刺客刻意与属下缠斗,一时分身乏术。索性行主机敏,制住那恶贼……咳……”探龙越说越激动,雁云轻轻拍他的背帮他顺气。
“不料杨迅奸诈阴险,在背后向行主放毒箭,情急之下属下也顾不得那么多,几经周旋终于摆脱那几名刺客的围困,将行主揽上马冲向出口,一路上行风卫和东四行的弟兄誓死护卫,属下才能侥幸脱险,后来因伤失足落马,醒来后就躺在了迟公子这里。”说罢探龙感激地看向在一旁沉默不语的迟天宗。
迟天宗淡淡说道:“举手之劳。”
探龙的这番话让雁云不自觉攥紧了拳头,脸色煞白。她被杨迅那一箭射中之后不省人事,一直以来都是行风卫和东四行的人在誓死守护她,从天守阁到丹青峰出口道路漫长,这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了保护她而死!
“行风卫总舵现在已经迁往洛阳,属下在确保了行主平安后当即回洛阳重整行风卫,奈何身上伤未痊愈,因此耽误了些许时日。”探龙叹气。
说起伤,雁云心头一沉,不禁看了一眼身边的迟天宗,他也正看着她,淡漠的眼里竟闪过一丝无奈神色,让她很是不安。
“探龙大哥,天色也不早了,我扶你回屋休息。”雁云欲扶探龙起来。
探龙立刻道:“属下万万不敢让行主屈尊搀扶,属下能自己走。”
“你为我出生入死,我只是扶你一把,有何不可。”雁云走到探龙身边,搀扶着他的手臂,一步步朝内屋走去。探龙没有再说什么。
篝火边的迟天宗一直沉默地看着探龙一瘸一拐的左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