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11月29日酉时,当天空中的太阳渐渐西沉之时,郑浦生满是不舍的带着石头朝通济门方向走去,一边走着,一边不时的回头看着街道的尽头,那里,一道欣长的身影俏然而立,正默默的注视着他离开,寒风吹过,依稀可以看见她至脖项处的短发随风飞舞,让郑浦生有种过去替她梳理一番的冲动,只不过他此时迈动的步子,却是在渐渐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渐渐让对方在视线之中模糊。
幸福的时光总是显得太过短暂,彼此在一起的温馨画面,在感觉中只是一个眨眼的时间便已到了不得不离开的时候,一想到接下来军队的行踪未定,而且很有可能撤过长江休整,郑浦生的情绪便是异常低落,眼下战火纷飞,这一天的重逢足足等待了年许,下一次又会是在什么时候?
“营长,要不你还是明天再回去吧,今晚我先回去跟团长请个假!”石头看着郑浦生已经过了二条街了,还不时的回头张望着,顿时关切的说道。
石头这话顿时让郑浦生回想到先前倩倩同样的挽留,想到那张绝美脸上涌起的幽怨神色,郑浦生便是感觉心在抽搐,不过,他却断然的摇了摇头,坚定说道:“走吧,回营部,已经出来一整天了,还不知道团部有没有命令下来。”
石头轻哦了一声,旋即认真的点了点头,脚步也是不由自主加快了起来,紧随着郑浦生的步子朝淳化镇方向赶去。
随着夜幕的降临,京城也是渐渐的笼罩在黑幕之中,威严磅礴的城墙在夜幕的衬托之下,越发显得宏伟高大,那高耸的城楼,更像是直接插入云霄与天地连为一体,其牢可不破的气势,令望者深畏。
当郑浦生和石头回到淳化时,已是29日深夜,若不是他们运气还不错,出了城之后便在路上拦到了一辆前往湖熟镇的军车,恐怕这么几十里的路,还得走上好一会儿。
柱子已经在梅龙湖畔等了他们一下午时间了,几乎每一辆军车,每一个人影路过,都会招来他们观察,好在如今局势紧张,都以为是他们戒备严密,倒是没有惹出什么麻烦,而等柱子看到郑营长时,大吁一口气的同时,也是急切喊道:“营长,你们怎么才回来,听说团长找了你一下午了,甚至还让人去了城里!”
郑浦生也是吃了一惊,那些儿女情长剪不断理还乱的烦恼事情顿时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打了一个机灵,大脑瞬间清醒过来,急问道:“柱子,发生什么事了?听到什么风声没?”
柱子点了点头道:“好像是说上面有命令下来,咱们要留在这里守卫京城。”
“什么?”郑浦生顿时不可思议的轻喝一声,心中是又喜又惊,拱卫国都杀鬼子,是他们身为军人的职责,但凡事都得讲一个时机,他们刚从前线撤下来,不经过整补其实力恐怕连原先的一半都不到,如此糟糕的情况参战,其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似乎知道柱子他们也是很难得到什么详细的消息,看了石头一眼,郑浦生便是急急的交待道:“抓紧时间调整好班排配置,把人员整理清楚,枪械弹药上面的事情,需要什么天亮之后列个清单给我。”说完,郑浦生便是转身就要离开,不过他还是颇为古怪的看了石头一眼,想到各营连处处缺人,惟独这个家伙的三连人满为患时,他也是感觉到不可思议,这小子是不是真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存在,要不然怎么会在撤退的时候,各部都因为担心粮食供应不上而尽量精简人员的时候,他却偏偏四下招拢,虽然前两天还因为粮食的问题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可这一转眼,他这满编制的三连就成了香饽饽了。
谁能想到这么大的损失,尽然连整补的机会都没有啊!郑浦生暗自感慨了一句,便是快速朝营部赶去,眼下还得尽快跟团座销假,得到最准确的消息才是,这可是关系到所有人生死存亡的大事情。
看着营长离开,想到即将要来的血仗,石头也是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眼下真可谓是乱成一团,阵地在哪还没有着落,鬼子在什么地方也是未知,而最要命的是,三连如今人数是多,却是乱成一堆,甚至连军官都有好几名,而且还大半跑丢了枪械,这样的队伍真要上战场打仗,绝对是一触即溃,根本起不到任何的作用的。
“柱子哥,老伯怎么样了?咱们得连夜商议一下看看接下来该怎么办!”石头不等气定便是急切的说道。
柱子点了点头:“从得到消息开始,大伙便是在一起聚在一起,就等你回来拿主意了。”
石头言闻大喜道:“柱子哥,还是你想得周到,要没你和老伯帮忙,这么多人,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从什么地方开始都摸不着头绪。”
柱子轻叹道:“我和老孟也就这点能奈,只能帮你跑跑腿壮壮声势,这仗怎么打,到时候还得你说了算,说实在的石头,自从你到了咱们班,这仗可真是一场打的比一场带劲,现在咱们这些人手里,哪个不拽着十几个小鬼子的命,死了都值了。对了,石头,我看疯子这人办事稳重,脑袋灵活,身手也不错,用得好,倒是一大助力,同样都是咱们三连的老兵,远比其他人要放心的多。”
石头自然知道柱子说这话的意思,眼下连队里的人可谓是一锅大杂烩,来自各支友军的都有,要么就是被打散的了,要么就是原先的队伍已经跟鬼子拼光了,大家彼此之间互不相熟,难免互有戒备,偶有相识之人,自然是互成一个个小团体,互为依靠,这种各为已私的散乱局面极为影响彼此之间的配合默契,处理不好的话,人数越多,反倒越是不堪一击。
老孟陈大斧他们此刻就围坐在病号所住的屋子外面,此刻烟斗、纸烟长长短短的点燃着,于吞云吐雾之间静静的等待着时间的消逝,一团团微弱火光闪亮之间,不时的带起一阵阵咳嗽声,夜深风寒,虽然穿的不少,但也有点承受不住了。
石头与柱子的到来,自然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十几道身影顿时纷纷起身迎上,显示着石头在他们心里不同的份量。
“石头,你可算是回来了,再挨一会儿,恐怕大伙儿都忍不住要去城里找你去了!”老孟轻咳了一声,感慨着说着,石头在的时候,他们感觉不出什么,但一有情况,石头的重要性无疑就凸显了出来,虽然都知道他们这个连长记不得以前的事情,但要说打仗,可还真没有人敢说谁比他厉害,别的不说,单是那种面对着数倍敌人依旧敢打敢杀,甚至敢于包抄围歼的狠辣劲,就是大部分人所望尘莫及的。
“老伯,身子好些了没?”听到了老孟的声音,石头欣喜的问道。
“好了,好多了,你还别说,这京城里头的大夫就是厉害,用那什么细细针头子扎进肉里灌了两瓶水,立马就能让人站起来,今天又喝了两副药,整个人就像是年轻了好几岁一样,我说啊,给咱们看病的,不会是什么御医吧!”老孟感慨着说道。
一旁传来陈大斧的声音,他不屑的说道:“得了吧孟老头,看戏看多了,真把自己当皇帝了?御医?你这糟老头几斤几两,还能让御医看病?能跟人家沾上一点边,都是你们家祖坟冒青烟了。”
小山东也是小声在一旁说道:“孟叔,昨天那医院看病的人好多,好像那些大夫都挂着军衔。”
“老伯啊,你这身子骨刚好,就得多休息少说话,可别折腾了两下又趴下了,倒霉的可还是我们呐!”李文光那小子没心没肺的声音也是喊了起来,直接让众人好一番大笑。
听到了这些熟悉的声音彼此开着玩笑,石头紧绷的神经也是不由放松了不少,在众人的拥簇中坐了下来,石头这才说道:“柱子哥刚刚跟我说上面有消息下来,说咱们有可能留在这里拱卫京都,跟鬼子再打一场,这事咱们都好好商量商量。”
陈大斧抢先咧嘴说道:“这还能有啥好说的,打呗,咱们跟鬼子打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什么时候还怕过他们。”
刘文锋插嘴说道:“这打不打,不是咱们说了算,长官的命令下来,咱们就是不打也得打,但怎么打在哪打,还得尽快弄清楚,还有,咱们连队一路上管了这么多人的饭,可别听到要打仗了,就全跑散了,这可是从咱们弟兄嘴里扣出来的粮食,敢张这个嘴,就得有磕到牙的准备。”
老孟也是叹了口气说道:“这仗啊,可不是咱们这些丘八说了算,还是疯子说的对,把咱们连队的人抓紧时间理清楚才行,像这样乱七八糟的,一准得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