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唐十四用绳子捆在背上去的,在这过程中,我看到同样被疯狗背着奄奄一息的山本一郎,在某个互相相交错的目光里,我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种同命相连的意味。
“陈千秋,作为一个女人,你怎么能那么重……”一爬上洞口,唐十四就像条死狗一样瘫倒在地,我气定神闲的解开绑住我的绳子,风水轮流转,现在我是悠闲的刚参加完春游的那个。
唐十四在地上舒服的翻了个身,抬头就看到一众逼真非常的诸天神佛现世之景出现在头顶。
画的是道教三清,以及一众在玉殿金阶后翩然翱翔的仙女仙童,那些仙气缈缈隐在云雾之后,面带慈悲的神灵,以精致繁复的藻井为中心,正垂眼浅笑对着底下泠泠众生伸出芊芊佛手,似要将其接入天穹之外的琼楼玉宇之中。
“我这不是累傻了,出现幻觉了吧。”除了头顶壁画,身旁大坑,最为吸引唐十四的当属那些绘制着壁画的材质,竟然整个穹顶都是以金砖镶嵌。这下他腰也不酸,腿也不疼了,一个骨碌爬起来,才恍然发觉为着点金砖而振奋的他实在是太浅薄了。
被金银装饰的等人高唐三彩乐俑,捧着用黄金珊瑚玛瑙制作的乐器跪坐在地,面对着中央那个几近三米高窄的红色丹炉,恭敬非常的垂首低眸。
模样清晰的童子捧着拂尘静立两侧,似是在静候一炉仙丹出炉,无论是纤细非常的胡琴琴弦,还是根根分明的金丝拂尘,眼前这一切除了不能动,全都与实物一般无二。
“这是要发财了啊。”不怪唐十四见过的东西太少,实在是这样精良的陪葬品,即使是他父亲老鬼,可能也没碰上过两次,唐十四掂掂这个金琵琶,又摸摸这个玉铸七弦琴,只恨不得自己现在有辆卡车,能将这些东西全部搬走。
我看着百合子被仅存的十余个雇佣兵护送上来,在短暂的惊叹过后,赫然围向中间那个醒目的红色丹炉。
显然,这才是百合子这次的目的。
可是还不对,我们一路上虽然遇见的死尸众多,但是这些数量远远不及先前下墓探索的那些人数,那些消失的雇佣兵,以及领队的爷爷,都去了哪?
我踢了身旁的唐十四一脚,虽然我能理解唐十四身为一个盗墓者的心情,但现在可不是搬东西的时候。
“最毒妇人心!”唐十四揉着小腿疼得直抽冷气,他是多想给对方一脚顺利还击,可是想想对方的身份,他……只能继续去揉被踢痛的小腿。
香师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个香师是个矫情,暴力,又弱的不行的女人,简直把人逼成神经病。
唐十四不敢还手,可是那张嘴却嘲讽全开,“陈千秋你可醒醒吧,”唐三彩乐俑跪拜着的就是那个炼丹炉,可想而知这个炼丹炉其中的珍贵,看我打那个炼丹炉的主意,唐十四一阵泼冷水,“你还真以为我是起重机,不仅能背起你,还能抗动那个青铜丹炉,这玩意少说也得千把斤,爷现在还是个孩子哪,别再压的不长个了。”
面对嘴花花的唐十四我直接又给了他一脚,“就你这眼力价,能活到现在绝对是你唐家烧高香了。”
“你什么意思,”唐十四一脸不服,“爷可是凭实力活到现在,你以为都跟你似的一路开挂……”余下的声音戛然而止,唐十四退后一步,狐疑的看向旁边,在几个破碎的唐三彩乐俑之间,一道两掌宽窄的干涸血道蜿蜒消失在乐俑之后。
大面积的血迹说明,血的主人曾经遭受过怎样致命的打击,唐十四往前走了两步,不经意间看到一片青色的碎布勾在唐三彩的碎瓷上。
唐十四伸手取下那片碎布,既不同于雇佣兵常穿的作战服,也不同于这些不知道殉葬了多少年的陶俑,触手柔软,纯棉质地的上好料子最适合用来制作青衫长褂。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唐十四利落的将碎布塞进袖子里。
“啧啧,”唐十四蹲在地上看着那血道啧啧有声,“淌了这么多血,还能跑出这么远,这血道不是他自己爬的吧?”
“不是,”如果是自己爬的,血作为液体会四处蔓延,而不会像现在这么整齐,这血迹的样子像极了有人将一具血迹斑斑的尸体拖延而过。
“是人做的?”
“不像。”
在墓里,不会有人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更不会完整的避过地上跪坐的每一个乐俑。
我沿着血道往前走了两步,冥冥中一个声音告诉我,这血道的尽头,或许会有我爷爷的消息。
“陈千秋!”
唐十四一把攥住我的手腕,一本正经的看着我,“我知道你这人变态,但千万别告诉我,你现在想沿着这血道,往前看看血的尽头是什么。”
“看来你很了解我。”
“我是说真的。”唐十四的目光有些严肃,“我虽然不知道百合子那小娘皮大费周章的进来是图什么,但想来也就是那这个稀奇古怪的玩意,但是我们不一样,你是来找你爷爷,我是为了镇魂玉。虽然在出现与你爷爷可能有关的线索后,我们就应该分道扬镳,但是陈千秋,你别忘了,你们香师充其量就是个皮薄血脆的小辅助,在这种墓穴大副本中,没有我这种高输出存在,你就只能gameover。”
“而且,”唐十四看着我一字一句道,“你的爷爷虽然是香师,但是你别忘了他进这墓穴是为了什么。”
唐十四指了指身后绘在金砖上的壁画,就在那些神像伸下来的佛手下,一条玉阶栈道,如同接引之路一样,沿着镶嵌着金砖的峭壁横空而下。
而在栈道与峭壁相连接的地方,一列墓门整齐排列在山壁上,先前被金光闪闪的壁画与声势浩大的乐俑蒙蔽了感官,要不是唐十四指出来,我都快要忘了盗墓的真谛是什么。
盗墓者挖坟也。
窃取先人厚葬,以充自身。
唐十四站起来,看着那些墓室的眼睛里,闪烁明目张胆的势在必得,他看着我,然后对着我伸出了自己的手掌。
“陈千秋,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我看着眼前的唐十四,直到那一刻,我才觉得自己真的看明白了这个唐家的挑梁。
“当然。”
我右手握拳落在那只等在半空的掌心上,临时协议就此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