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世,她们母女两一直住到了十七岁。刘莲花好容易存够了首付,买了一套二手房,带着她离开这里搬进了东门的新家。后来顾潇潇结婚,又搬进了北门的家里再没回来过。
抬头望去,灰蓝的天空被高矮不一的居民楼切割成一小块又一小块的不规则图形,杂乱的电缆线穿插在其中,偶尔会有不知从哪里来的飞鸟停歇在上面。
旧楼林立,一栋紧贴着一栋,淘气的孩童们为了追逐野猫的身影搭上一块块木板在各个楼廊间穿梭,又或是猫着身子在晾晒着的被单衣物的遮掩下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
旧楼的大人们为了在飞快发展的城市中站稳脚跟,无时无刻不沉浸在工作的忙碌之中,没有人会有精力呵斥制止他们的危险举动。
顾潇潇的童年,少年时期也和大多数同伴一样,在一层层走廊上自由的疯长,并且同样热爱在木板上窜来窜去。不过现在嘛....
她小小的人儿仰着脖子看天,每当一个小勇士咵哒一下子从这个木板上面飞过去的瞬间,都要吓得顾潇潇一个激灵:“小心一点,不要乱跑!”她忍不住用成年人的思维去看待这群玩的开心的小孩:“哎呀,小心摔了呀。”
奶声奶气的出声提醒,把周围的老婆婆老爷爷逗的直乐呵:“这顾家的小妮子长大了,还知道提醒别人小心一点了。”顾潇潇的崩带还没有拆,似乎是心有余悸才会这样一而再的提醒。
“这摔一下把人都给摔懂事儿了啊。”在大家调侃的声音之中,她的脸红彤彤的,简直想找个地方钻进去,想待在家里,可是家里面实在是太无聊了。
刘莲花女士一大早就背着包去上班了,顾家阳同志也是,他没有一个正经的工作,可是一天到晚也神出鬼没的,让人摸不准动静。
她一个人能干嘛,墙纸上的花纹都快数清楚了。干脆和之前一样脖子上面挂着一串钥匙,踩在小板凳上面开门出来找乐子玩,就有了之前的一幕。
顾潇潇正坐在小板凳上,整个身子缩成一团,单用一只手捂不住她的小胖脸来试图避开哄笑,明明都是个成年人了怎么脸皮子还这么薄。一抬眼透过指缝看见了骑着自行车的顾家阳,赶紧站起来大声的叫一句:“爸爸!”然后就如同一颗小炮弹一样飞过去。
六岁的顾潇潇,还是挺瘦小的,唯有的那点子肉还全都长到了脸上,她的鼻子小而圆,嘴唇也小,一双眼睛却是大大的,还继承了顾家阳的双眼皮,也没有因为日后的学习戴上眼镜,睫毛长长的像一把扇子。
“哎哟,哎哟,我的乖宝儿。”顾家阳一个漂亮的甩尾把车停在树边,下来之后弯腰就抱起来了顾潇潇,他细心地躲过了顾潇潇绑着绷带的胳膊,贴着她的小胖脸一阵磨蹭:“你看,这个是什么?”
顾潇潇被扎的疼却又忍不住傻笑,小脸蛋已经带着微微的红色,还是配合的去猜测他手里提着的袋子:“是...肯定是娃娃!”昨天顾家阳说要给她买娃娃,今天肯定就给她买了。
顾家阳的笑容有些勉强,可还是从自己的口袋里面拿出来了一个巴掌大娃娃,就像是从商场搞活动张贴的小饰品中扯下来的一样,他看着自己的闺女,忐忑着怕她下一秒哭出来。
“爸爸最近没有钱,等以后有钱了,给我们潇潇买一个特别特别大的娃娃。”顾潇潇看着手里面的小娃娃,她上辈子好像也有过这个,不过当时的潇潇一见到就哭着把娃娃扔的老远了,闹得顾家阳借钱给她买了个娃娃才了事儿。
不过这一辈子的顾潇潇却不会那么孩子气了,吧嗒一下把自己的嘴巴贴了上去:“爸爸我爱你,潇潇好喜欢这个娃娃啊。”顾家阳的眼睛一红,有些心酸的看着笑的没心没肺的潇潇,竟然意外地第一次动了要不要找份正经工作的心。
顾潇潇仔细打量着怀里的娃娃,说实话是真的丑,说它是个小人偶呢,可就像是随便削了一个木头,用劣质的油漆点出来了糊成一团的五官,然后在外面套上了一块碎布片。
顾家阳只是回来给潇潇做吃的,刘莲花早上挺早就要去纺织厂上班了,特别是最近似乎要裁员,她简直不敢懒一刻,恨不得提早半个小时到位,让自己显得勤奋一点。
一般来讲,潇潇和妈妈醒来的时间是一致的,六点钟起来吃一颗白煮蛋,然后等到快十一点的时候,顾家阳回来给她做饭吃。
吃了之后顾家阳又骑着自行车出门,不知道他干什么,但是一天下来总是有一点子收入,至少能给潇潇带个花生酥。这期间,夫妻两人便放顾潇潇一个人自己玩,可以出门但是不能出院子。
也是九一年的泓市民风还算淳朴,周围的老人家又自发的互相照应着旧楼里面的孩子们,才能够让顾潇潇平安长大。
家里面的确是一穷二白的,墙上贴着潇潇的照片,只有两张床,一个带镜子衣柜,一个放锅碗瓢盆的矮柜子兼饭桌,几个叠在一起的矮凳。连一个电视机都没有,倒是有收音机,不过家里不怎么用就放在角落里。
顾潇潇把身上绣着小耗子的红外套脱下来放在床上,自己只剩了了一件淡黄色的薄棉布衣,深蓝色的棉裤。
她踩着自己的小布鞋到了矮凳上面,趴在墙上看日历的图画,1991年,不论怎么样对潇潇来说都是一个充满机遇的年代。
顾家阳在走廊上做炒饭,冷饭用一点热水稍微泡开一点,然后就倒进锅中翻炒加入了被切碎的莴笋叶,就出香味了。顾潇潇的肚子咕噜的叫了一声:“潇潇!从床下面拿一个鸡蛋给爸爸。”
顾潇潇应了一声,确认自己重生了之后心情无比的好,有些嘚瑟的从板凳上跳下去,结果动静太大,钥匙串和木头娃娃顺势就砸到了她眼睛周围。
先是木头娃娃砸在眼睛上,只觉得右眼一黑,又感到细嫩的眼皮一阵锐疼,好像是被钥匙给划破了一样“啊...”低低哼唧了一下,分明觉得那钥匙一定把眼皮划破了。
顾潇潇都能够感觉到温热的液体顺着流下来,她像是定住了一样愣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直到顾家阳等不及了从外面进来,看着自己女儿蹲在地上才有些着急的问道:“怎么了头晕吗?”
顾潇潇懵了一下,仿佛回到了被车撞的一瞬间,感觉脑袋上的血不要钱似的往下流。嘴皮打颤带着哭腔说道:“爸爸,眼睛被钥匙砸到了。”他掰开顾潇潇的手,左右看看却发现没有什么伤痕,只是有一点点的红。
“没事儿了,爸爸帮你吹吹就不疼了。”顾家阳还是喜欢这个闺女的,现在计划生育抓的正严,大概也就这一个闺女了,所以更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他自然是宠的很。顾潇潇听了这话有些奇怪,手从眼睛上面放下来,白白嫩嫩的手掌没有一点血迹。
她又摸了摸好像不疼了,外面的火还没有关,顾家阳哄了女儿一会儿,把她放在床上就继续去炒菜了。
留下来顾潇潇一个人摸摸额头,又拿下来看看,最后把手伸到鼻子下面闻了一会儿,才确定会有一股子淡淡的血腥味。
那自己的血在哪儿去了?顾潇潇的心里面一阵忐忑,怕自己重生一次就不是人了。突然发现了自己大拇指的地方有一颗黑蓝色的小圆点,大拇指一二节的交界处有椭圆形的纹路,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眼睛一样。
顾潇潇的这个纹路是严丝密缝完完整整的,这会儿又有了这个小圆点,倒是更加像眼睛了,撞邪了!顾潇潇觉得自己的拇指上面的凤眼纹眨了眨。
一阵白的刺眼的光芒照着她,她就昏睡过去了。顾潇潇醒来了的时候,是在一个透明的圆型容器当中,顾潇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容器里面没有水,呼吸不困难应该是有氧气的。
她抬手敲了敲,这个透明的壳子,发现构造十分的坚固。不管用多大的力气都纹丝不动,而且一点都不手疼,像是敲打在看得见的空气上,试了一下,顾潇潇就坐下保留力气了。
“什么破玩意的,难道是现在才是投胎?”她有些气闷的想着,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遇见了什么,大拇指上的那个假眼睛这会儿倒是一动不动了,连动嘴咬它都没有半点动静。
顾潇潇有点害怕,才刚刚体会了爸爸妈妈在一起的幸福,这么快就又要失去了么?
不自觉的潇潇的眼里泛起了泪花,下唇咬的紧紧的,靠坐在容器壁上。
好在似乎是没有让她难受太久,透明的壳子慢慢软和了,顾潇潇先是稍微靠着身后的部分站起来,还没有站稳呢,就看见一圈发亮的石头飘起来,对着她转圈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