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约斜眼看了一下袁文度说道:“还不起来!”
邵诩急忙上前去扶起袁文度,钟约昂首往大帐中走去,袁文度惊魂未定,也只好跟着他入了大帐。
“你等退下吧。”钟约环视周遭说道。
众军官不明其意,只杵在原地不敢动,袁文度立马用眼神示意众人“退下”。众军官急忙告辞退出帐去。邵诩紧随袁文度之后入了帐去,此时帐中就剩这三人。
钟约:“我刚来时听闻你袁文度要让邵诩将军有来无回,你何时有了这么大的能耐!”
袁文度在一旁诺诺而不敢言,邵诩看在眼里,心中虽对其有恨,但此时乃是施恩德于袁文度的大好时机。于是对着钟约说道:“这只是军中谣言,我初来乍到,一切皆由袁将军代我执行,袁将军忙于军务,致使我俩无暇互通往来,众人就此以为我二人不和,所以谣言四起,正所谓谣言止于智者,望钟元帅明察。”
钟约忽然转怒为喜:“见你二人如此,我也就放心了。否则出征在即,你二人若有嫌隙,那有余力杀敌啊。”
“请钟大人放心,我袁文度不是一个不顾大局的人,今后我必与邵将军同心协力,杀敌寇共卫家国。
钟约对着二人说道:“我为三军统帅,你二人为右卫营统率,日后就该践行今日之言,事事以国为先。我言尽于此,望你二人摒弃私怨全力为国。”
钟约说完之后便出了帐去,邵、袁二人跟随他身后也出了帐来。
“不必相送了,袁文度你且回军中整顿,不可怠懈。钟约说完后便向前而去,一众军士紧随其后,邵诩也跟着往前而去。
“伯畴大哥,今日多谢你相助。”邵诩笑着说道。
“要不是孟之庆一大早来我府上找我,我还不知。你一人就敢闯进去,万一他袁文度是田弘覆一党,那你岂能全身而退!”
邵诩躬身作揖道:“是我鲁莽了,今日全凭伯俦大哥相助,否则我不久之后定被袁文度赶出这右卫营。许久不见,伯俦大哥还是如此风度过人,我何日能及兄万分之一就知足了。”
“你这小子,嘴巴倒是甜,莫要拿这一套糊弄与我。这袁文度是我旧部,今后定不会再为难你,你也要用心治军,不妄我在陛下面前荐你为先锋的一番苦心,今后不要再做这小儿之事了,我回府了,你回去吧。”
邵诩为钟约牵起缰绳,扶起他上马后便躬身为钟约送行。钟约住处离此也不甚远,一个时辰不到点便可到达,邵诩目送这位伯俦大哥离去的身影不禁感慨,头一回见他还是在临星阁中,那一身的傲气让人心生向往。随后在其大哥邵析引荐下与他相识,邵诩生得俊秀挺拔,谈吐不落俗套,钟约顿生好感,遂引为弟,自此有了心心相惜之情。在半年之前钟约调到了郢州,以荆帝钦点御史身份任郢州刺史行监察郢州之事。
次日晨时,邵诩在校场中集结右卫营所有军官与军士,这也是他入右卫营十八日来,头一回领军训练。邵诩环顾四周,却不见袁文度,便问道:“袁将军何在?”
此时赵怀德站出来回答道:“袁将军昨日感了风寒,一直头疼不已,现在营帐中养病。”
“孟参军、吴参军由你们二人代为操练,不得懈怠。赵长史,你与我一同去探望袁将军。”
赵怀德在前引路,不一会就到了袁文度帐外,邵诩恭恭敬敬地对着里面说道:“袁将军,邵诩前来看你了,刚听闻你感了风寒,遂自作主张前来看望袁将军你,希望将军莫要见怪。”
“只是感了一点风寒而已,还劳邵将军亲自来一趟,袁某惭愧,还请将军进帐中说话。”
邵诩得入帐去,看着卧病在榻的袁文度忙上前握住其手说道:“袁将军,你好好调养身体,军中之事,邵某会每日来袁将军这里与您共商的。眼下离出征之日渐近,袁将军乃右卫营股肱,望将军好休养才是。
袁文度示意赵怀德退出帐去,赵怀德虽满心不愿,但也只得告退,走出帐外。
袁文度缓缓起身,只见其身披铠甲,全然没了刚刚的病态,邵诩还未来得及反映之时,袁文度“嗙”的一声跪倒在地。
邵诩:“袁将军你这是为何,快快起来,此等大礼邵某受不得。”
“袁某惭愧啊,处处与将军为难,邵将军每每忍让宽容与我,就冲这份气量我袁文度服,今日不得已称病,只为探邵是不是量浅记私怨之人,将军不做疑虑亲来探望,这般推心置腹,我袁文度若还称病不起就有些对不起邵将军的一片赤心了。”
邵诩一把拉起了袁文度,二人的手紧紧相握,袁文度邀邵诩一同前往右卫营行军大帐中,二人一路谈笑,前尘往事付随西风去。
一月后,值十月之初,三日后既是大军出征之际,校场之上尘烟四起,喊声阵阵而来,一列列军士排山倒海般压来,鼓声“咚!咚”响应而起,令旗一挥,一列列瞬间变为一个个方阵,数十人为一阵,随鼓声与令旗之变化而不断移动,由圆阵成方阵。
点将台之上站着四人,邵诩与袁文度列于两侧,左侧数来第一人,便是这郢州牧曹岂任,身旁一人是其亲信州府徐内史。
“邵诩啊,想不到你小小年纪,操练起军队倒也有一手,田家那小子远远不如你。”曹岂任说道。
邵诩移步至跟前,躬身作揖道:“承蒙曹公信任,属下片刻不敢怠慢,这右卫营军务都是袁将军操持劳累,我不过是坐享其成而已。”
曹岂任抚须笑道:“还是恩师他老人家眼光独到啊,你这小子果然是行军打仗之才,此次这头阵你来打,只许胜不许败。”
“请曹公放心,邵诩定肝脑涂地,拿下这头阵。”
“那如此我也就知晓了,这右卫营令符今日就交与你手,若是有什么闪失,我必不轻饶你。”曹岂任拿出令符捏在手中,说完之后便交付与身旁随从,叫其拿到邵诩手中。邵诩跪于地上,头朝下双手向上摊开,恭敬地接过了这右卫营的令府。
“你即今日起便是这右卫营真真正正的统领了,谁人不服你军令,你便可就地按军律斩之,不用报与我知。”曹岂任义正严辞对着邵诩说道。
邵诩跪倒在地,一再拜谢请辞,曹岂任不许,邵诩便应下来,随后领着其在右卫营中环视一圈。
曹岂任临走之际,再三叮嘱邵诩提防田弘覆,邵诩躬身作揖向其送行,邵诩牵马执蹬迎曹岂任上马,几匹快马扬鞭而去,留下的只是一阵又一阵的烟尘。
晨昏的光一点点暗了下来,天边那一袭红晕似火烧了一般,好久未细看这落霞余晖了,邵诩眼中看着,心中不禁感慨着,他走出右卫营营门而去,一人走向高坡上,挺直了身板细细地望着天空。这边塞之地每到夜幕低垂前总是会起风,夜里就变得十分凉人,一阵风吹起漫天飞舞的沙尘,渐渐地邵诩想入了神。
一个身影慢慢浮现在那一片被“火烧得泛着红晕”的天空中,邵诩看清了了那个身影,这不是萦钥姑娘吗?“我、我这是怎么了,难道又胡思乱想了吗,真该死。”邵诩一人对着天空低声说道。“我是不是该回府一趟,看...萦钥姑娘还在不在府内,或者...”
“天这么快就暗了,罢了罢了,我明日派个人回去看看吧。”邵诩边嘀咕着边走下土坡,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了,此刻心中不是时刻应该挂念着怜儿吗,这些且抛开去吧,三日后就要出征了,这胡思乱想该就此停住了。
“咚!咚!咚!”鼓声震破了拂晓雾气,天才刚蒙亮,右卫营内已然黑压压一片,一列列队阵齐整有序的站立着,众军士紧紧握着手中的兵器,盔甲间相互碰撞发出低鸣的金属声,他们都在等着一声令起,为了身上这一份荣耀而战。
“众将士听令,即刻拔营出征!擂鼓,起号角,杀敌!”邵诩手举令符,声音慷慨激昂,袁文度从旁协助,众军士排山倒海般向前而去。
袁文度领右卫营七千人与左卫营一同集结准备,邵诩则早早地带了五千将士轻装上阵,随自己连着两日急行军到了雎山。这雎山之下便是榭原,此时趁着夜色,这五千人摸上了山,山里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和轻短而急促的脚步声。
“邵将军,我等这样擅自进军,是否会有些不妥,只我们这五千人,恐怕是....”
“兵贵神速,战机稍纵即逝,大部队出征声势浩大,前脚刚走,敌军后脚便知,要出奇不意,必要奇袭。袁将军定会设法拖延大军行进速度,此时我等要做的是快些到达山顶,孟参军若怕,可自行回去,钟元帅若是追究下来,要砍就先砍我这个先锋官的头!”孟之庆默然不语,只得跟在后头。
邵诩走于众人最前头,双脚在杂草丛中挪移着,时不时被荆棘缠住、扎伤,他不做丝毫停留,激励督促众军士一同向山上而去。
“不好!有人!有人!”邵诩神情紧张不已,众人皆止住了脚步,夜暗且幽静,就连一声虫鸣也听得十分真切。
“沙,沙,沙。”声音越来越近,邵诩紧紧握住手中的剑,蹲于杂草丛中,连呼吸都不敢出气,仿佛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邵将军!是你吗!我是胡定综!”这一声仿佛响彻山谷,众人个个如惊弓之鸟,骚动起来,邵诩也是惊出一身冷汗,缓缓向前移了几步,慢慢向声音传传那方向而去。
脚步声渐渐靠近了,邵诩猛然从杂草丛中跳起,一剑往那人刺去,那人侧身一避,立马跪倒在地说道:“邵将军,是我啊!戚先生叫我前来领路,我等七百多号人在雎山顶上等着将军那。”
邵诩深呼一口气,叹了一声,收起手中剑,缓了一口气,扶起胡定综,说道:“胡头领啊,你可吓坏我了,险些伤了你啊。你们怎么会在此?”
“在下贱命一条,伤了也不碍事。是戚先生十数天前叫我等直接从均盘岭到此等候将军的。”
邵诩看了看四周,问道:“戚先生那日突然离营,我还有些疑惑,那戚先生现在可在山上吗。”
“戚先生在山上候着将军,我们还是先上了山上再说。”
“好!传我令,继续前行,熄灭各自手中火把,以此火把为向导,缓缓而行。”
孟之庆向后一人传令,自己先熄灭了火把,那一人又向后面一人传令,依次下去,火把渐渐都熄灭了去,众人拉近了距离都紧挨着向上移去。
天色慢慢由昏暗转向明暗,先前完全是摸黑前行吗,现在还能看到些东西,树木花草也慢慢能看得真切些了,众军士这才宽了些心,这趁黑摸进山里,果真是找罪受。
“上面有光亮!上面有光亮!”有几个人忍不住叫了几声,随后一阵又一阵得欢呼慢慢响起,只发了几声,声响便消了下去,众人明白,此时不宜大声喧哗,万一泄了行踪给敌军知晓,那....一切便白瞎了。
此时,大军行进速度也加快了些,随后连着五日行军到了离榭原五十里地时安下营寨。
大帐中钟约冽冽地骂道:“这邵诩擅自行动,回来我定斩了这毛头小子!”
“袁文度,你不先向我禀报,竟还帮其遮掩,你可知罪!”
袁文度早已伏倒在地,向他请罪道:“属下知罪,若此次不胜,属下愿自绝性命,此事乃是我与邵将军一同做得决策,到时请元帅军法处置属下。”
“你!你!翅膀硬了许多啊,这毛头小子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竟能让平素冷静地你做如此冒险之事。”
“元帅息怒,这邵诩本就是个狂妄小子,待他回来直接斩了他便是。我田弘覆愿亲率左卫营一万将士打这头阵,必一战击溃那帮乌合之众。”
“放肆!”钟约一声怒吼,帐内霎时安静下来。
“这是本帅之事,什么时候轮到你在这里说话,给我滚去帐去!”
“哼!那属下告辞!”田弘覆双手紧紧握成拳头状,怒气冲冲地掀帐而去。
“这钟约他算个什么东西,敢当面这样辱骂于我,这仇我田弘覆必报。”
“公子息怒,这钟家虽是权贵,但论当下朝中权贵,谁比得过令尊大人那。我们不如就按兵不动,任他钟约自己折腾去。”
田弘覆听完便回道:“李纨,你除了这些废话外,可还有什么好主意吗?”
“公子莫急啊,在下已有了对策,此处不宜细说,稍待回营帐后与公子细说之。”
“传令三军,今夜口令为带甲,由左卫营巡察戒备,各营带甲而眠,有敢善解甲者斩!”钟约对着传令官口述道。
“传令各营,今日带甲而眠,戒备夜袭,有解甲者斩。”
“敌军那里敢夜袭,还有五十里地那。”一名巡营军士道。
“上头叫我们怎么样就怎么样,就是这带甲睡觉,谁能睡得下,还不如我两这样巡夜的来得自在。”
“这趟巡完,也就换岗休息了,都巡了两个时辰了,一个狗屁都没有,巡岗回去就不用像他们一样带甲睡觉了,可以安心睡个觉咯。”这人话音还为落,不远处即射来数十支箭,说话这人当场被射毙,另一人肩头与腿上各中了一箭,急声大呼道:“敌袭,有...”
“西边营地着火了,快!快!”因众军士皆是带甲的,一时间纷纷集结在一起,田弘覆、袁文度、贺梁领着各自人马四面而出,敌军也不恋战,见人出来就跑,似乎人数并不多,且战且退,一溜烟就没了影。
“穷寇莫追,小心有诈,这些不过是探营的,撤!”贺梁止住了追击的军士,撤回了营阵中。
田弘覆一路人马杀红了眼,带了约五千人一路追杀而去,袁文度立马派人回营禀报,自己领着军队紧跟着而出以策万一。
“田将军!我等不可再追了!”一名参军上前说道。
“这敌军似乎一点不恋战,而退时不但队伍不乱,而有序而退,并没有丝毫溃退之相,我们这点人马强行追击,恐怕....”
“刘参军所言极是啊,田将军,我们不可再往前了。”
田弘覆这才勒住了马,众军士也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等着军令。“退,真是扫兴,回营!回营。”
“传令回营!”令旗官挥起令旗,众军士正欲回撤之时,四面杀生渐起,一排排箭朝此落了下来。一时间乱作一团,田弘覆吓得落下马来,几个军士忙上前护着他,不一会刚刚在逃跑的敌军转过头来,朝这边杀来。此起彼伏地杀喊声、兵器相交发出的“咣当”声包围着四周,这几下冲锋下来,田弘覆手下将士死伤渐渐增多,田弘覆害怕至极,自顾自己向后逃窜。
“射杀骑白马者!”
“别让他跑了。”北赵军一名将军模样的人大声喊道。
田弘覆一听也不管不顾将士们如何了,扬鞭跃马而去,八名精骑随护而行,手下将士见主将跑了,乱作一团,军心即刻瓦解,四下溃散而去。
“袁将军,前面似乎交战了,我们如何...”
“令旗官,传令进军!支援田将军!”袁文度率八百骑兵疾驰而去,步兵跟随在后,拼了命一般向前方冲去。
田弘覆跑了一会,见有一阵马蹄声传来,而且越发近了,当下心力交瘁,但见声音是前面传来,而不是后面传来,顿时心下欢喜,援军,一定是援军来了。
北赵军见敌人溃散,派出精骑疾驰而出,四面包夹冲杀眼前的敌人。左卫营五千军士伤得伤、死得死,所剩的也只是一心求退的,眼见着要全军覆灭之时,一队骑兵呼喊着而来,冲在前面的正是袁文度,他横枪立马四下挑动手中银枪,银光数闪,三人落于马下。
“随袁将军杀敌!”八百骑兵呼喊而至,其中一人领着七骑从袁文度身侧跃马而过,手中的铁槊横于战马右侧,他侧身将槊向上一撩,一人一马应声倒地。在此时北赵十数骑人马围在他两侧环圈跑动,渐渐圈越缩越小,十数把铁槊横列一侧,忽然其中一把直刺他后背而来,他回槊一挡,顺势将那人打落下马,在他未回身之时,那圈子猛然一缩,十数把铁槊朝他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