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轻抿,苍白的唇上,染上如花的胭脂,顿时衬得眉眼清丽,嫁衣上点缀着美艳的花瓣。
余念又抬手,熟练地将她一头瀑布及地的墨发轻挽,挽成好看的云鬓,然后在自己身上的血雾上蹭了蹭,右手翻转间,就多了一根血玉簪,为她插上。
“你这样熟练啊,一定为很多女孩挽过长发吧?”白芷取笑他。
“十年里,对着阴火化成的头型,挽了千万遍,自然就熟练了。”
余念认真着,“就等着这一刻,所以为你,千千万万遍。”
她便红了脸,更衬得眉眼如花,艳丽无双。
他复又轻轻招手,风水河内清澈的水,隔空浮起一滩,等到了白芷的眼前,就化为一面可视人的水镜。
“看看自己的样子,是不是很美?”余念俯身,在她耳畔低语,引得她一阵轻痒,如同羽毛轻拂,但她的心神,一时都被镜中的自己吸引了。
只见自己,一袭如火的红装,外披绯红的云雾鲛绡,细腰不堪一握,云鬓高挽,娇嫩的薄唇胭脂一点,双颊似醉了晚霞,艳若桃花,一簪血玉,眉目生花,美不胜收。
而她身后的余念,俊美如神衹,搂着她的腰,与她耳鬓厮磨,宛如一对风雪般相配的壁人。
“差点忘了,”他突然挑起冷峻的眉,冲她弯下腰,只一招手,就从围着他们吹锣打鼓的红纸片小人群里,飞出来两个,化为一对美丽的鸳鸯绣花鞋,被他握进掌心,“抬脚,我为你换上。”
白芷任他换上,并注意到他脚下踩着一双和自己极相配的黑缎花靴,可见他真得准备了许久。
“好了,闭上眼。”
她马上乖乖照做,闭上眼的刹那,一袭红云罩上来,掩住了她的容颜,是那顶彼岸花瓣形成的红盖头。
手里被塞进一根红绳,余念牵着另一头,拉着她往前走,她明显感觉到四围的锣鼓喧天,纸片人吹打得更卖力了。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她听到夜莺独特的嗓音,拟作人声,很是郑重,“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天地为证。”
“一拜天。”
她便跟着余念,跪在开满彼岸花的地上低头,虔诚地如同朝拜。
“二拜地。”
“夫妻对拜。”
她转过身,朝着余念深深低下头,只希望这一刻,便是永恒。
“哎呀,疼……”
“……痛……”
可不合时宜的两声轻呼,打断了这缠绵虔诚的浪漫。
同时冲对方,深深低头的两人,摸着脑门,喊起了疼。
头上的红盖头被挑起,她看到额角微红的余念,无可奈何地笑。
她揉着同样发红的额角,也笑了。
然后,就被余念猛地抱进怀里,满怀相拥,“你永远都是我的,再也跑不掉了。”
“嗯。”她重重点头,下巴搁在他结实的肩窝,轻轻地蹭,彻底撩动了他的心弦,春波微漾,唇齿相依,便荡人心扉。
??先是嫁衣最外层的绯红蛟绡,然后红妆滑落,露出如雪的肩头,就这样席天幕地,日月无光,谱写一场醉人的洞房花烛。
唯有红到快要煮沸的小纸片人儿,绕着同心圆的圈,越绕越块,直到残影形成一圈红墙,遮掩无边的撩人荡漾,似是不忍二人的云雨缠绵,被夜莺窥见一斑。
隔日,偌大空荡的穆宅,只因多了一有夫之妇,就彻底焕发出了无限的生机,又因厉煞修炼千年,不惧光风,于是穆宅到处都是新婚夫妇的欢声笑语。
盛春,花园里赏百花的一人成了一对,夏日,梧桐树下的纳凉,多了诗情画意的惬意,金秋,白芷不仅尝了各种硕果,还头一次吃到了彼岸花味的月饼,冷冬梅林下,余念煮雪茶,白芷弹古筝,像是一副神仙眷侣的佳画。
茶凉筝停,鹅毛大雪铺天盖地地下,余念撑起一把他自制的海棠花色油纸伞,雪花便簌簌落在伞面,连白芷的裙摆都碰不到一点。
白芷不信邪,调皮伸出手,摊开掌心,等待一朵雪花。
他便摇头失笑,眸光里是几乎溺毙人的宠溺,任由一朵雪花,打着璇儿,落进白芷掌心,看她发自内心,得逞的笑。
但终究是特别的,这朵有幸落进她掌心的雪花,冷凝成永恒,再也不会融化,被余念制成精致的雪花簪,和血玉簪交替着,插在白芷的云鬓上。
然后,接下来的整个隆冬,两人都泡在温暖的书房或者被窝,两点一线地过完了,而在漫长的岁月静好里,对于他们来说,只需彼此,就是多彩丰富的春夏秋冬。
又是初夏,余念生日那天,知道他爱吃荤,知道他又和往年一样忘了自己的生辰,吃了这么多年的素,白芷决定大发慈悲,瞒着他出门,给他买各式各样的肉,烧一桌的满汉全肉来吃,给他个惊喜。
清晨,对着镜子,像无数个往常一样,任由余念亲自动手,给她描眉挽发,她笑地见眼不见牙,清浅梨涡,小虎牙,嫩皮肤,这么多年了,她还是年轻地一塌糊涂。
“我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这仿佛被时光厚待的衰老程度,”白芷忍不住抚脸惊叹,“你说我会不会到死,都是这张嫩嫩的娃娃脸?”
“你不会的,”余念扯扯嘴角,有一瞬间的僵硬,“别再提这个字了。”
哎,一提起这个问题,余念就不高兴,可她这世是凡人,比起千年厉煞近乎永恒的不灭,她总是要先走一步的啊。
但今天是他的生日,寿星最大,所以她听话地点点头,保证自己不会再提。
“去书房吗?我那本红楼还未看完。”余念搂着她的腰,和缓了脸色,问她。
“我暂时不去了,”白芷眼神微闪,找好了借口,“想是夏乏,昨夜又睡得晚了,实在太困,先去补个回笼觉,养足精神,再来陪你看书。”
“那我先把你送过去,看你睡着了,我再去书房看书。”
白芷拧着小眉毛,知道拒绝,恨不得寸步不离她,还对她了如指掌的余念一定会起疑,便只好点头。
演了一场爬上床榻假寐的戏码,才把余念骗过。
等他去了书房,她便兴冲冲,换了一套久违的现代运动服,轻手轻脚出了穆宅。
没走几步,她滴滴叫的车,就到了眼前,车牌号一对,就是没错,便开了车门,坐进了后座。
低头熟悉好久没用的手机,她没怎么顾得上和司机搭话,更没注意司机的脸。
“白芷!”
然后,只开了几里,就听到司机一声破锣嗓子的惊叫,车子突地一阵急刹,白芷的脸就撞到了驾驶座背,别提多疼了,也幸亏都是原装的,不然肯定撞散架了。
“知道我的名字,也不用这么激动吧,我又不是明星,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她揉着鼻子,抬头,然后看到司机惊呆的脸,也愣住了。
那是一张饱经风霜,差不多五十几岁大叔的脸,鼻塌眼陷,眉宇隐约可见遗传的刻薄相。
“杨,杨帅?”她迟疑着。
“鬼啊!”他却惊叫一声,飞快打开车门,车也不要了,就往外面拼命地跑。
“这是病得不清啊。”白芷皱着眉,毕竟感激他曾避免原身,失身于禽兽不如的养父,生怕他疯了一样,跑在大马路上,被别的车撞死,便跟着追了出去,希望他能赶紧吃药。
“别跑了,我是人是鬼,你都分不清,赶紧把药吃了,再把的哥的这份职业辞了吧,害了你自个没事,撞坏了别人,可就造孽了。”
白芷一边追着,一边晓之以理,希望杨帅能回头是岸。
可片刻就追上明显肾虚的杨帅,把他拖到路边,站好,他还在竭力挣扎,竭力发疯,“鬼啊,别杀我,我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啊,撞死你的是别人啊!”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白芷一个爆栗敲在他的脑袋上,“你好好睁眼看看我是人是鬼,就算退一万步说,你家有光天化日之下,叫滴滴打车的鬼吗!”
“……”暂时安静下来的杨帅,从上到下,将她细细打量,一时也有些不确定了,“可是你明明被车撞瘪了后脑勺,当场不治身亡,尸体我都亲眼确认过啊!”
“你说什么?”白芷睁大眼,脑袋又开始晕晕地涨疼。
而杨帅已经自作主张地用手指头,小心翼翼戳了戳她的肩膀,惊吓地发表评论,“竟是真的触感!”
说着,他也有点懵逼了,只是自顾自地地陈诉确认,“明明我爸去世那天,你做好了笔录后,一出警察局,就被货车司机酒驾,从背后狠狠撞到了后脑勺,死地透透地了,我还被我妈硬逼着,看了好几次监控,不会错的啊!”
说着,他猛然惊醒,“不对,都这么多年了,我都五十多了,你还一副死前的年轻貌美,你是……”
“鬼”卡在喉咙里,他惊悚地看到,白芷皱着眉,摸了摸后脑勺,满手的鲜血淋漓。
她终于想起来了,从警察局出来,她刚要过马路,就被一辆横冲而来的货车撞坏了脑袋,当场死亡,蹲在街道边呕吐的时候,就已经是鬼了。
冗余初见到她,那态度才会如此的外发,如此的不对劲,半是心疼,半是自责,恨自己为什么不早来一步,觉得那样她就绝对不会死了,所以一开始就竭力对她好。
穆凝霜第一次想要杀她,却被血泪石反噬,后来她找去,碍于冗余,对她说了一半的指责,不是关于血泪石,而是她早已经是鬼了。
穆家祠堂那里,慕雅雪只是看了她的后脑勺,就突然松口愿意给她看穆家千年前的真相,只是因为害死她丈夫的她早就死了,所以才决定大发慈悲一下,只为了以后,她能更用心地对付穆凝霜……
凡此种种迹象,都表明她早已死了,本来还想说在这个虽号称灵异世界,但除了警察局鬼比较多,其他地方基本没有,她用珍贵任务点换来的通灵术一点用也派不上,其实是她也成了鬼,给人用的通灵术自然没了用处。
“你的脚……”杨帅压在喉咙里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低头,发现自己的脚正在一点点地虚无殆尽,而这很快会蔓延到她的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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