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曦,太监房内,很多人都没起床,白芷第一个睁开眼,就飞快换了一身太监服,洗漱完毕出了门。
淅淅沥沥的雨,像尿频尿不尽似地,下了一整夜,也未停息,白芷撑了一把油纸伞,在偌大堂皇的大玄皇宫内四处游荡。
她要尽快找到此次的任务目标——大玄国的当朝太子玄烨,据资料显示,他现在可能还在金銮殿前跪着,差不多还有一个时辰就会当场昏迷,然后大病一场,她必须要赶在他被抬进东宫之前,见他一面,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站住!”白芷脚步一顿,暗道一声遭了,被人发现了,纠结在逃与不逃的边缘,对方已经走近她身后。
“你是哪个管事太监的徒弟?主子是哪位?怎么跑到金銮殿前了,不知道这是圣上与朝臣议事的地方,闲杂人等不能乱入吗?!”
白芷站在原地不动,对方越发狐疑,步步紧逼的同时,暗暗将手放在刀柄上,随时准备一不对劲,就出鞘斩杀。
好在白芷及时抬起巴掌大的小脸,笑起来“我是东宫里新进的小太监,这是奉管事师傅的吩咐,过来给太子殿下送伞的。”
那是一张极美的脸,美地雌雄莫辨,眼角一滴泪痣,莹莹生光,好像下一秒就会露出梨花带雨的美景。
见小太监左手果然握了一把镶了玄线的油纸伞,佩刀侍卫默默放下刀柄,有这样一张毫无杀伤力的脸,他做不到辣手摧花,虽然是朵雄蕊。
“太子殿下,就在殿前跪着呢,现在雨势仍旧大的很,你赶紧送去吧。”
白芷道了声谢,又鞠了个躬,顺着带刀侍卫手指的方向,下了石阶,冲了过去。
离得近了,果然见在雨帘里仍然威严堂皇的金銮殿前,一道挺拔的身影摇摇欲坠,却似山缝里倔强生长的山竹,风吹雨打,亦不松动。
白芷快步走过去,撑开了伞。
玄瑟经过三天三夜的风吹日晒,如今又受这连绵不绝的雨势冲刷,身体机能已濒临毁灭,之所以能坚持跪倒现在,全凭一口不平之气撑着。
他堂堂一国储君,天之骄子,智谋武艺都是最上层的,亦是父皇最值得骄傲的皇子,他不信自己大婚之日,娶的妻子被不明不白地说成是勾引他人的贱妇,自己也沦为了举国上下的耻辱,父皇当真一点都不会查明真相,帮他讨回公道。
可他跪了这么久,别说父皇了,连母后都对他不闻不问,更是不经过他的同意,就直接葬了他未过门的太子妃,将一切线索毁于一旦。
他对只从别人口中听说过的太子妃没兴趣,他只是不信他最敬爱的父皇,只因忌惮宰相盛楷之如日中天的权势,就将他一生的幸福当作赌注,导这一场如他所愿的局。
可事实步步逼近,向他证实,他这个名义上的太子,就是一枚任其摆设利用的棋子。
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的湿意盈满了他的睫毛,彻骨的冷意快要将他淹没,恰在此时,遍布脸部轮廓的雨水断了流,有阴影挡住了折磨人的风雨,他听见有人在他头顶,低声说“殿下,奴才为你撑伞。”
怎么会有人敢为他撑伞呢?他活了十几个春秋,一直都在靠自己等雨停。
见他不语,白芷也不在意,只是从衣袖里拿出保护地很好,未被雨水沾染的精致糕点——是昨夜埋尸成功后,领班太监赏得吃食,她一直舍不得吃,留到现在。
小心翼翼递到他嘴边,“好几天没吃东西了,殿下一定饿了,吃一点糕点垫垫肚子吧。”
看着嘴边似乎存有体温的不知名糕点,玄瑟愣了愣,抬眼望去,只看到一张模糊的脸,因为连天的缺食缺休,他已经难以清楚地看物视人。
宫女太监们趋炎附势,都不待见他这个没有实权的太子爷,哪怕他在这里跪到死,没有父皇母后的吩咐,就不会有人对他嘘寒问暖,过问他的感受。
白芷见他终于肯正眼看自己,还挺高兴,可那一张巧夺天工,英俊彻骨的脸上,却没半点要吃的意思,不禁有些着急,去了油纸的糕点娇贵地很,再不吃被潮气侵染,就不酥了,“这糕点很好吃的,奴才一点都没碰过,殿下可以放心吃。”
你没碰过,怎么知道糕点好吃呢?
玄瑟勾勾薄冷的唇,想笑却扯不出弧度,只是眼里像揉进了万千星光,直直地看着白芷,让她有种全世界自己最珍贵的错觉。
摇摇头,她以为太子殿下是不放心糕点的安全性,就夹着油纸伞,腾出一只手,拿了一块放进嘴里,一边嚼,一边认真地告诉他,“喏,没毒的,殿下,再不吃就不酥了。”
玄瑟只看到两片樱色的唇瓣在视线里舞动,娇嫩可爱,引地他忍不住好奇,这糕点真这么好吃?
等反应过来,那只小手已经将另一块糕点放进他的嘴里,触舌口齿留香,却不像纯粹的食物香,而似绝代佳人的体香。
味蕾受了蛊惑,想要更多的甜美,小太监像是看出他的饥饿,很机灵地往他嘴里投喂,不知不觉间,油纸里的糕点就全被他吃完了。
对方却突然倾身,他闻到清冽的海棠香,然后嘴角一凉,原来是吃地太急,有一点碎渣粘在了嘴角,被小太监伸手擦掉了。
“殿下真乖,一点也不挑食,还饿吗?我这里还有些茶点……”
乖吗?真是生平第一次被人这样夸赞,感觉竟还不错,这样想着,耳边清亮的声音却越来越听不清,视线也越发模糊,在被黑暗彻底占据的前一刻,他听到一声惊叫“殿下!”,就倒进了温软的怀抱,沁人的海棠香溢满鼻尖。
只是奇怪明明为他撑伞的是位小太监,为什么胸前会柔软地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