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陆言便准时来上班了,正巧那时又来了几个客人,陆言接待后,在处理过程中向周时忆寻求帮助,几次合作后,两个人渐渐熟络起来了。
周时忆发现陆言比他推测中的要冷静、理性的多,好多时候周时忆不淡定了,陆言还能在一旁淡淡的,不紧不慢的处理。但是越发让人捉摸不透。
“哎,周老板,”这日正在和客人交谈的陆言突然转过头,饶有兴味地笑着问周时忆一句,“你的眼睛,能看到几种颜色?”
周时忆正坐在沙发上,和凌薇打着视频电话,被陆言这么一打断,抬起头诧异地看着她:“很多,你不说我还真没去注意过自己能看到几种颜色,怎么了?我既不是色盲,也不是色弱。”
“那,你知道黑白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吗?”
——你知道黑白色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吗?
对,动物知道黑白色的世界是什么样子,还有陈珞雅,陈珞雅也知道它的样子。
陈珞雅从小就很乖巧、听话,父母又宠爱她,自打出生起就没有挨过吵,唯一一次挨打,就是因为小小的陈珞雅不懂事,一直追着父母问:“妈妈,蓝色是什么颜色呀?他们说白天和晚上不一样,天空是蓝色的,特别漂亮。”
当时父母都选择了沉默,避而不答,后来被陈珞雅问的多了,母亲躲到一边哭了起来,父亲愤怒的举起了手,打了陈珞雅一巴掌。
小小的陈珞雅被打的一个踉跄,父亲马上就后悔了,上前抱住她,自己也哭了起来。陈珞雅见到父母哭后害怕了起来,小手笨拙地擦擦父亲脸上的泪水,稚嫩的声音不停道歉,“对不起爸爸,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之后陈珞雅再也没有问过颜色的问题,小时候是怕挨打,长大后是明白不能。
陈珞雅其实真的很想知道什么是蓝色,因为在她的世界里没有白天黑夜,只有灰天和黑天,只知道太阳和月亮都是两个会发光的圆,但月亮暗一点,还会变样子;太阳亮一点,大一点,该不会变。
课本上说彩虹,黄昏,橙光,白雪……除了白雪以外,陈珞雅都不清楚它们的颜色。四季景物变换,她看不出它们的色彩,世人说这世界五光十色,她瞧着世界非黑即白。
“哥哥,”陈珞雅闷闷的蜷缩在角落里,陈珞平看见了,过去揉揉她的脑袋,听见她怯怯的唤一声。
“哥哥,我舍友她们又在讨论今年流行的颜色了,她们说今年流行的是基佬紫,她们还说南瓜红我穿上最好看,可是哥哥,它们到底是什么样子呀?”
服装店店员说遇见一个很奇怪的姑娘,那姑娘长得倒是挺俊俏,就是品位比较独特。
“你说那姑娘进店以后,咋就看着款式好看啥颜色都敢往身上穿,还穿那么艳的,毕竟是年轻啊,有资本。”
陈珞雅回回买衣服时,总能听到一旁店员或多或少的议论,她从来都是沉默着,不敢开口,后来渐渐也不敢伸手了,干脆请店员帮自己挑了。就像在没有人的帮忙下,她也不敢参加别人的葬礼和婚礼,怕穿错衣服。
陈珞雅的世界里婚礼和葬礼都是一样的颜色,一样的鲜花,一样的大照片,只是人们的情绪不同,表现不同。
我能看到你们眼中的世界,我只是不知道你们眼中世界色彩的样子,我能感受到你们的悲喜,我只是分不清你们认为的悲喜的颜色。
红和黑都是浓浓的颜色,在陈珞雅的世界里它们全都一样。
“我昨天又被嘲笑了,大家说我打扮好奇怪,不熟悉的老师也说我独树一帜,专门标新立异博人眼球。
陈珞雅经常在不经意间爆发,小小的身体里蕴含着暴虐的因子,像一头捕食的野兽一样狠狠撞向围在身边嘲笑自己的人,被一些身强力壮的男孩子拦住了,就又抓又咬,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嘶吼声。
陈珞平心疼妹妹,发现了总是会上去把那些人赶跑,把妹妹带走,别人父母找上门了,也挺身而出替妹妹把责任承担下来。其实自己父母都心知肚明事情的真相,只是大家都装糊涂不愿意戳穿真相。
“哥哥,为什么路上人们要对我指指点点?为什么不知情的嘲笑我,知情的人同情我?为什么我就不能和大家一样!被平等对待?”
陈珞平知道妹妹心疼自己,妹妹总是一边跑过来道歉,一边抽噎着又忍不住向他倾诉。可陈珞平除了抱紧妹妹,给妹妹擦擦泪,把欺负她的人赶跑以外,他什么也做不了。
家中所有亲戚都担心陈珞雅平时的安全,有时陈珞雅晚回家一会他们就会提心吊胆,没有办法,陈珞雅分不清红绿灯的颜色。在只有数字和单纯圆形的路口,陈珞雅从来不敢一个人过马路,只能一直枯坐,直到有人到来,看着别人的样子小心翼翼,才敢过了马路。
“我不是残疾人,也很健康,但你们总把我当成残疾人对待。”
“我不是盲人,我能看见东西,但我看到东西都不是最真实的样子。”
陈珞雅面对异样时总是渴求平等对待,可当真正遇见一些情况时,所有心理防线都一瞬间崩溃。她不知道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子对她,为什么给了她光明却没有给她色彩,她不是盲人,但她不觉得盲人比自己可怜。
“我们都是不能看到这个世界最真实的模样,只是他们是全部不能看到,世界里只黑暗;我是部分不能看到,明明知道有可就是接触不到。”
“我不认为盲人比我更苦,我们的苦又不是同样一种。”
陈珞雅心里有个一直不变的梦想,就是有一天自己能够看到色彩。
“如果,我想要恢复眼睛的话是太过贪心,那就再小一点,给我一天就好,我就看看七彩的样子;好让再过元宵时,我也可以陪家人看一场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