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古宅的庭院里,欧阳勇正坐在藤椅上品着茶,前几天他刚刚教给夏秋一套最基本的刀法,这会儿则在一旁静观着练习中的她。
她比他想象的更具灵气,才教过她一遍就能将动作牢记心中,只是出刀时的决心和力量略显不足,但作为人类这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因为他也曾为人类所以很能理解。人类习惯在思考后再作出相应的反应,而妖不同,他们更加依赖潜意识和直觉,面对越强大的敌人越是如此,瞬间思考的停顿都可能带来致命的后果。
“既然已经熟记动作就不要犹豫,也不要在乎每一下是否都能发上力量,因为实战中根本不会给你思考的时间!”欧阳勇提醒道。
夏秋很清楚欧阳勇对她的要求,但每次出刀还是会情不自禁的顿一下,她觉得自己看起来一定像是个木偶,这样简单的几个动作练习了几天也无法连贯的做出,让她觉得非常懊恼,随之就变得异常急躁。
“不对,怎么还漏了一个动作!”
平时和蔼的欧阳勇在训练时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对于夏秋的错误毫不留情,语气严肃而强硬。
虽然血盟以后夏秋的体力和各方面的感觉都提升了许多,但长时间的横砍、竖砍、斜砍和突刺还是让她大汗淋漓。她听见自己大口大口的呼吸声,因被汗水湿透而贴在身上的衣服也让动作变得不那么舒展。但她却丝毫不想停下来,因她已向欧阳小冷许诺会成为合格的血盟缔约者,所以就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拥有保护自己的实力,否则只会成为他的包袱,又哪里谈得上是他的支柱和伙伴。
“夏秋,今天就先练习到这儿,可以休息了!下一次除了会加入一些新动作以外,我们来用假人实践一下这几天训练的成果吧!”
“好的,我再稍微练习一会!”
夏秋无法让自己就这样停下来,她恨不得可以把一天变成上百个小时,这样每天除了上学以外她就能有更多的时间进行训练。欧阳小冷走后,只是短短数日已让她感觉到力不从心,过于高强度的训练让白天在学校里的她如同行尸走肉。可她却乐于这种几乎残忍的奔忙,因为只要一停下来她就会疯狂地思念起欧阳小冷来,猜测他是否已经平安抵达东尧,又是否成功得到琥珀龙王的支持,她最惦念的还是他的归期。
妖界东尧也被称为水系之城,又叫珍珠岛。由于四面环水,必须乘船才能进入,整座岛就如同荷叶上的一点露珠。
东尧城主琥珀龙王曾为神族,后因与人类女子相恋而被天神乾宿取消了神籍,落魄之时与当时的妖界之主也就是小冷的爷爷礼相识并一见如故,不仅被封以爵位还获赠东尧水城。知遇之恩让琥珀龙王对两代妖王狐礼和欧阳雪夜尽忠职守,并肩经历的无数战斗也让他们成为彼此最信任的伙伴。
但自十六年前永川一战后,他便再未走出过东尧城半步,因为妖界王权从那时起已经动摇,而他并不愿卷入权利的争夺,他所承认的妖界之主只有礼和欧阳雪夜;再则,持续千年的战斗早已让他厌倦,特别是妻子去世以后,他如同丢了魂魄一瞬苍老,曾经的壮志豪情化为乌有。
欧阳小冷随欧阳红叶与望月离开王城永川后一路向东策妖马前行,比预计时间更早些抵达东尧城外的渡口。这是欧阳小冷第一次到达妖界离王城这么远的地方,一路上妖界的凄凉萧条之景让他难以释怀。在他眼里的永川虽不如欧阳红叶他们口中讲述的战前那般繁华,但却依旧维系着以往的秩序。但城外却大相径庭,这里一片弱肉强食的惨状,魑魅魍魉靠争相残害同类维持各自的生命,使本就荒芜的废墟,显得更加黑暗无比,残垣断壁之上、草木皆枯,幽灵野鬼四处飘荡。
因为已是深夜,他们好不容易在城外不远处找到一间还算完整的空屋休息,刚铺好简单的席子坐下,望月便从怀中掏出酒壶独自饮了起来。
“你又偷了老头儿的酒是吧?”欧阳红叶也找了个地方坐下看着望月摇了摇头,然后从口袋里掏出烟袋锅,又拿出个小袋子拈了点烟丝放在里面,在旁边的石头上轻磕几下,打了个响指,烟袋便很神奇地被点燃了。
“谁让他存了那么多的美酒也不怎么见他喝,不知为什么,用妖法幻化的酒,无论如何也比不上这些人类酿造的酒。虽然口感上相差无几,甚至妖酒要更胜一筹,但喝起来的感觉就是不对劲儿。”望月又猛喝了一口,然后把酒壶递给欧阳小冷,“来来来,你也尝尝!好酒呀!”
“小孩子喝什么酒!”欧阳红叶说着,将酒壶一把抢过来然后自己饮起来。
“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旁边的欧阳小冷有些不服气,作为妖王狐的后人,在看过妖城萧条之景后他倍感压抑,正好想喝上几口宣泄情绪。他从欧阳红叶手中捧过酒壶,也仰头饮了起来。
“就是,对于我们妖来说十二三岁就已算成年了。”望月毫不客气地夺下欧阳红叶的烟袋,深吸一口然后吐出一个烟圈接着又吐出一只雄狮跨过圆圈而去,如同马戏团狮子跳火圈的情景。
“辣!”
欧阳小冷从没喝过这么烈的酒,刚饮了两口灼热感就从胃部顺着喉咙窜上来直达头顶,呛得他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随之而来的是由里而外的一股暖意,他又饮了两大口,想起破屋外衰败不堪的景象,心中顿生无限感慨,“真没想到王城以外是这个样子的!”
“不必太放在心上,比起王城表面的虚华,我倒更喜欢城外这种真实,你呢?”望月转向欧阳红叶。
“对于我来说无论是什么样子的人间和妖界都不重要,关键是和谁在一起!当年我和雪夜、听月一起各处游走,年少轻狂,无惧无畏,不断向强大的妖怪发起挑战,真是逍遥极了。”
“要是雪夜大人和哥哥还在就好了。”望月被欧阳红叶的话带入回忆之中。
“说起来你和听月怎么会是兄弟呢?无论是长相和性格都大相径庭!”欧阳红叶自知是自己勾起了望月的惆怅,忙以一句玩话岔开。
“是啊,哥哥的眉眼倒是与你有几分相似!”
“真的吗?”欧阳小冷来了兴致,因为听月不但是雪兔的父亲又是自己父亲的挚友,而身为王侯的他生前却未留下一副画像,他究竟长什么样也从未有人提起。
“像的,时常有人说我和他好似同胞兄弟。”欧阳红叶淡淡一笑。
“哥哥生来就是个重情义的人,一生为情所累,若他不是把情看得比什么都重该活得该多逍遥自在。”
“可这恰是你和他的相同之处,看你多宠雪兔就知道了!”
“那孩子太单纯,总让人放心不下。”
望月突然想起雪兔的样子不禁露出笑容,雪兔比小冷晚几个月出生,是哥哥听月与雪女妙雪悠的女儿。对望月来说,她就是哥哥曾经存在于这个世界的证明,也是仍然连结着他与哥哥的纽带。虽然她是听月的骨血,性格却更像是自己的翻版,顽皮好动,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想到还未出生就没了父亲的她,望月怎能不加倍地疼爱。
醉意渐渐袭遍欧阳小冷的全身,虽然还对关于听月的话题意犹未尽,但却忍不住倚着身后的残垣沉沉睡去。欧阳红叶看见把他手中仍抱着的酒壶拿来递还给望月,然后又将自己身上的斗篷解下搭在欧阳小冷身上。他重新坐回望月身边,肩膀贴着他又抽了两口烟,看着吐出的烟雾在空气中散开。望月和他两人并不说话,只是各有所思的互相依靠着,刚才那些对话里面有许多东西都值得他们回味。
入夜,很深很沉,四周万籁俱寂。
须臾,空气中掺进了不属于他们三个人的气息,从那气息分析应该有两个人在破屋外不足百米的范围内。欧阳红叶最先注意到,警觉地拍了一下望月。也同样感觉到异样的望月立即与他交换了个眼色,蹑手蹑脚地走向破屋门后,从门缝向外观察那两股气息所传来方向的情形。
那陌生的气息缓缓向他们逼近,到了破屋跟前却又停了下来,好一会儿都不见动弹。欧阳红叶还在犹豫着该不该主动出击,可一旁的望月却已如离弦之箭大喝一声破门而出,他见此光景,也由不得多想跟上他前后脚地冲到外面。
借着夜色,他们仔细辨认一番,那两个黑影躲在一面断壁后面与他们对峙着,看见他们靠近却又向着相反的方向急速退去。虽然有一念之间,欧阳红叶觉得这像是个陷阱,那两人好似故意引开他们,但看着虎虎生风穷追不舍的望月的背影,却又如条件反射地跟上去,也顾不上辨认方向一口气跑了很远。
半梦半醒间,倚墙睡着的欧阳小冷感觉到一道犀利的寒光正指向他。他从梦中惊醒过来,看见眼前正站着一个带铜制面具的黑衣人,从那人的左手臂上奇特地生长出弓箭,由右手张开弩正对准自己的心脏,他这才意识到在半梦半醒时感觉到的寒光正是这箭头所发出的紫色光芒。
“你是青云派来的?”
欧阳小冷边问边环顾了下四周,欧阳红叶和望月已不知去向,直觉告诉他那人并不想杀他,一是他感觉不出杀意,二是若是真有杀他的念头,那么在他刚才熟睡的时候恰是最好的时机。而这人能够一直压抑着气息不让自己发现,说明他的实力非凡,欧阳小冷思索着该怎样脱身。
“我才不认识什么青云呢!”
正在欧阳小冷思索的片刻,黑衣人开口说话了,声音听起来非常年轻,很可能与他年纪相仿。
“你有什么目的?还有我的同伴哪去了?你对他们做了什么?!”欧阳小冷想既然他不是青云的手下,难道是伺机打劫路人的强盗。他还有些不好的预感,若是这人可以隐藏自己的气息,欧阳红叶和望月是否已经遭遇到不测。
“我的人把他们引开了,他们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回来的。放心,我没有害你的意思,我只是想和你堂堂正正的比试一下,输的人必须无条件答应赢的人一件事,怎么样?”黑衣人挑衅道。
“想堂堂正正比试的人怎么会选择在夜里偷袭?”听了黑衣人的话,欧阳小冷更加疑惑不解,如此大费周章夜袭的目的无论如何听起来竟有点像是玩笑。
“你应该也意识到了,如果我真是为了取你性命而来刚才早就动手了!别浪费时间了,如果你真是妖王狐的后人那就让我见识见识你的实力吧,我们出去好好打一场!。”黑衣人松开拉着弓箭的右手,看也不看就转身向破屋外走去。
欧阳小冷听出这人是早知道他们会来造访东尧的,并且事先早已埋伏在这里等待着他们。但他还是猜不出他的真实身份,从他熟知他们行程的情况来看或许他是和王城有着密切往来的人,但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无论他是敌是友,欧阳红叶和望月都在他手中,他必须尽快解决和他的战斗,再叫他放了他们。
思来想去,欧阳小冷跟着黑衣人来到破屋外,穿过一截残垣断壁抵达一片不大的空场。黑衣人举起弓箭围绕着他和欧阳小冷周围连放数箭,那几支箭簇嗖嗖地扎进地里,正好围绕他们兜成一个圈子,每支箭都燃起紫色火焰照亮了比试的区域。
“风停焰起。”
欧阳小冷唤出神冰做出迎战的准备,与黑衣人同时施展妖力,瞬间形成两股巨大的气旋相互缠绕拔地而起地直向半空冲去。他发现眼前这个人的妖力显然不在他之下,原本游荡于此地的孤魂野鬼们一见他们那迅速扩张的妖力气旋便赶紧惶惶地往四下里躲避。
眼看双方的妖力还在僵持,黑衣人飞身腾向空中冷不防地向欧阳小冷射来一箭,那箭连同它所带来的强大气场穿透欧阳小冷的妖力保护,另他忙以神狐斩之式抵挡。
没想到刚挡过一箭又有数箭跟上,他见势不好,移步躲闪之间也跃身飞入半空。他挥剑向黑衣人砍去,黑衣人见招拆招,轻松闪躲,看似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就在他稍显犹豫的刹那,黑衣人又向他的方向释放一箭,这一箭从他的左肩划过,疼痛感瞬间侵蚀了他的左半边身体,虽然并未见着冒血,但伤口却有一种冰冷刺骨的感觉让他抵挡不住地跌向地面。
“这么轻易就败给我了?”
黑衣人略带狂妄地笑起来,却也因此而分散了注意力。欧阳小冷咬紧牙关,抓住时机挺身腾起集中妖力向黑衣人发起一阵猛攻。这一回,无论从力量还是速度上都让黑衣人措手不及难以招架,左臂也被砍伤。而就在他动摇的刹那,欧阳小冷的妖力气旋占据了上风,黑衣人也因此漏洞百出,欧阳小冷快步近身轻巧的向前一刺,这突如闪电的一剑正抵上那黑衣人的胸口。这分明是索魂夺命的一招,但恰恰相反,当那利刃眼看要穿胸而入的刹那,欧阳小冷却将剑锋收起。
“有意思,呵呵!”
黑衣人蛮不在乎地看看自己已经渗出鲜血的左臂继续冷笑着,明明已经输给对方可却并不服气,他又将妖力重新集中起来,而且这一次的气旋看上去比先前反倒愈发地强大了。
此时,天空突然下起了烟雨,雨滴混合着废墟上腐朽的味道,化作团团雾气飘浮在空中。黑衣人隐去了自己左手上的弓箭,他伸出右手将雨雾从四面八方集中到了一起,并在手掌上形成一个飞快转动的水球。
“借水化器。”
黑衣人手中的水球应声化作一把晶莹剔透的刀。
两人再一次刀剑相搏,陷入胶着,妖力也缠绕在一起,一青一白如同两条蛟龙,互相抑制、互相戕杀。这还是欧阳小冷第一次与如此强大的对手正面交战,因为实战经验不足,而体内银狐神君之力也才刚刚开启,几轮交锋之后竟有一丝倦意,只有咬紧牙关抖擞斗志,因妖力一旦减弱就会被对方轻易重创。
而经过很长时间的你来我往,黑衣人的攻击节奏也开始放慢下来,欧阳小冷清楚的知道若想战胜对手就必须抓住这唯一的机会了,因为再拖下去他就难有取胜的把握。他抛开一切杂念放手一搏,调动起全部力量向黑衣人连续攻击,不给自己和对方留任何余地。
明明是细雨之中,黑衣人却产生了幻觉,欧阳小冷的动作如风吹雪,他从没见过那么美的招式,他不禁感叹他的每一剑看似轻柔却都有置他于死地的机会,而他竟故意留有余地不伤及自己的要害。
他明白自己已是完败了,于是放弃了抵抗任由对方的妖力和剑气骤然爆发将自己弹出一段距离。他无力地跌坐在地上,而欧阳小冷的剑又再一次抵住了他的胸口。
“你输了。”欧阳小冷面无表情的轻轻说出一句,既不张扬也不兴奋。
“嗯!那为什么不杀了我?”黑衣人有些失望,但更多的是不解。
“第一,因为你是难得一见的对手;第二,你并未在偷袭时杀了我,这次算是还给你,我们两个人也就扯平了。”
“你不趁现在斩草除根,不怕日后我与你为敌?”对手的话虽冷漠但却坦荡,让黑衣人心生钦佩,他抬头正视着欧阳小冷问道。
“我更怕失去一个好对手。”
透过铜制面具,欧阳小冷注意到藏在后面的那双琥珀色瞳孔,他说着收起了手中的神冰,又朝黑衣人伸出了右手。
“哈哈,有趣!”黑衣人笑着,伸手握住他递过来的手,任由他拉着自己重新站起。
“你的伤不要紧吧?”
“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倒是你中了我的火弓无碍吧?”
“已经没什么感觉了!我的同伴们呢?”
“我一走他们很快就会回来了,那么就此告辞了,我们后会有期吧!”
黑衣人转身朝上一跃很快消失在夜空中,随着他的离去雨过天晴,地上那些燃烧着的箭簇也熄灭了。
欧阳小冷心想这人也算爽快,虽然还不知道他的来路,但从他刚刚和自己战斗的情况来看,他的出手光明磊落,招式里面不夹暗招损招。只是有些狂妄和不服输罢了,这点倒是和骨子里的自己很像。
另一边,待到欧阳红叶和望月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他们被困在对方不知何时制造出的迷径之中,这才恍然大悟自己是中了那两个黑衣人设下的圈套。
“哎呀,糟糕!看来他们真正的目标是小冷!”欧阳红叶大惊失色。
“可恶!都怪我太急躁了!怎么叫几个小崽子给糊弄了!”望月也是后悔地连连自责。
“哎,可别小瞧了他们,他们背后必有高手,从这条迷径来看制造它的人妖法应该相当高,如果不是他本人情愿放我们出去,想找到出口恐怕要花费非常长的时间。”欧阳红叶用手触碰着迷径一侧的墙壁,纠正他说。
“还找什么出口?看我直接撕裂它!”望月的双手中即刻出现两把月牙形的弯刀,“我的月影刀可不是吃素的!”
他用手中的两把刀交叉着划过面前的墙壁,刀刃摩擦产生道道火花在黑暗中燃烧陨落,可是眼前的墙壁看上去却纹丝不动。
“我们只能等待了。”欧阳红叶无奈地倚着墙壁坐了下来,又掏出了怀中的烟袋,自顾自地点着了,叭哒叭哒地猛抽了几口。
“你还真沉得住气!”望月唉声叹气地收起月影刀。
“不然又能怎样,我们静观其变吧。他们设计这个迷径,既然是为了困住我们,不会这么不了了之的。我想,总应该有个下文吧,看他们下步做何打算。”
欧阳红叶表面平静,内心却比望月要焦躁数倍,还未到东尧就遭遇了这样的事情,他了解小冷虽有实力却缺乏实战的经验,若是真遇到高手想加害于他,凭他现在的能力恐怕是凶多吉少。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心里也越来越没底儿,直到迷径的墙壁如镜子般一片片破碎,消逝不见,见此光景,他和望月不敢怠慢,赶紧顺着原路折返回破屋。
“小冷?!”欧阳红叶率先冲进去,第一眼就看见倚墙而坐的欧阳小冷,看到他安然无恙,这才把惴惴不安的心放下来长长地吐了口气,“没受伤吧?我和望月被两个人引开困在一条迷径里,等我们反应过来已经出不去了。”
他走近欧阳小冷看见他左臂衣服上刮开的口子,伸出手想去看看他的伤势,却被他挡开了。
“一点儿小伤不要紧!”
“如我所料,对方果然是有备而来啊,故意把我和望月引开,因为你才是他们的主要目标。”欧阳红叶懊恼地说。
“怨我怨我,都是我沉不住气先冲出去的,幸亏你没受什么严重的伤,否则别说红叶和勇大人得唯我是问,就是雪兔那丫头也饶不了我!”一旁的望月也走过来,看了看欧阳小冷的伤势无碍才放下心来。
“刚才你们被引开后出现了个有趣的人,他引开你们只是为了能单独和我比试,并不是要伤我性命,你们说奇怪不奇怪!那人左臂能生出弓箭,被他的箭伤到之处会有种异样的疼痛,最奇的是他竟然能够呼风唤雨,再以雨水幻化成一把刀,那招式好像叫做借水化器。”欧阳小冷对刚刚和他比试的黑衣人描述了一番。
“哦?果然是个奇人!可以用水幻化成武器,望月你想到了谁?”欧阳红叶心中好似有了答案。
“你是说琥珀龙王?以他的年纪应该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和小孩子比试吧?”望月有些难以相信。
“说的也是,不过听小冷的描述的确有趣,此人绝非青云手下,他困住我们只是为了能与小冷比试,比试结束就将我们放了。”欧阳红叶嘴角露出微笑。
“虽然他带着面具,无法看见他的脸,但感觉他应该是个年轻人,他的妖力不在我之下。”欧阳小冷又补充了一句。
“这人究竟是谁我想明天一早进了东尧便知分晓,你们休息吧,今夜就由我来把守!”
欧阳红叶早就知道琥珀龙王有一子,年纪与欧阳小冷相仿,因为深得其父宠爱而生性顽劣,但天资聪颖,又继承了父亲的能力,想必这个神秘的黑衣人非他莫属了。
本就饮了烈酒又经历了刚才的那场战斗,此时的欧阳小冷已是疲惫不堪,听了欧阳红叶的安排连应的力气都没有,默默点了下头就沉沉睡去。
那一夜,欧阳小冷做了一个梦,梦里他邂逅了一位头发高高竖起盘成云髻的女子的背影,见她身着白底绣着淡色莲花图案的半长衣衫,站在花蕾满枝头的梅花树下,一身素雅惟独她簪上的那朵梅花是明艳照人的红色。他觉得那背影好生熟悉,看起来和夏秋很像,他边靠近她边轻唤她的名字。
“夏秋!”
那女子款款地回过头,莞尔一笑,虽不是夏秋,可气质又惊人的神似。她是何等端庄秀丽,不掺任何妖艳的清新脱俗,那是一种沁人心肺的纯净之美。
“你是谁?”欧阳小冷觉得这笑容带着说不出的亲切,仿佛只要看着就能融化他的整颗心扉,他一定是在哪里见过她,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那女子并不作答,依旧笑着望向欧阳小冷,面容慈祥明媚,目光里充满温柔。他依稀发觉眼前这位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妈妈然素素,虽然只在照片和画像里见过妈妈的脸,但这目光和笑容自己却是亲眼见过的,早在他还是婴儿的时候,有关她的记忆就已经融入了他的血液当中。
“妈妈!”他呼唤着扑向她。
然素素伸出双臂疼惜地将他搂在自己怀中,欧阳小冷感觉自己似乎突然变成了一个小孩子,甚至是一个婴儿,只是任由妈妈抚摸着自己的头发,轻拍着自己的背,心里油然产生一种久违的幸福感。
许久,然素素才松开了双手,又上上下下细细地打量了他好一阵,然后她转过身,树下出现了另一个男人的身影。欧阳小冷知道那个和自己十分相像的白衣男子是自己的父亲欧阳雪夜,父亲也在那里无声地微笑着向他点头,他看着他,目光里满是期盼。
接着父母相互牵着手跚跚而去,在他的眼前消失不见了,他想追上他们可双脚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动弹,他伸出手想呐喊让他们停下却发不出任何声响,只剩得自己孤伶伶地站在那棵梅花树下,说不尽道不完的凄凉和悲伤,鼻子一酸带着眼泪簌簌地往下落。
不知是谁的手搭在他的背上,那么温暖就如同解开了他身上的穴道,他一下子又能动弹了,回过头夏秋正静静地站在他身后。奇怪的是她穿着的是和母亲刚刚穿着的差不多的衣服,头顶带着同样的梅花簪子,以同样温柔的目光望着他,一下子就把他心中刚刚与父母分别的痛苦带去了大半。他底下头环住她的双肩,不知是梅花的暗香还是她身上的味道幽幽的传来是那样好闻,暖暖地把他心里剩下的那部分悲伤也带走了……
教室里,夏秋计算着欧阳小冷离开的日子,几何老师的声音变得那样遥远。上课走神这样的事对于她曾经是绝缘的,如今却成了家常便饭,她不免担心起越来越近的期中测验。
另外从开学以后自己就时常晚归,虽然爷爷奶奶并没多说什么,但她清楚他们必定是在担心着自己的。还有刘玲美,这一段忙得不可开交,也因此和她疏远了,虽然每天见到她时刘玲美的脸上仍是阳光灿烂,但却掩饰不了那一点点的别扭。夏秋觉得自己的生活看似平静,却像是暗藏着一个又一个的小疙瘩,可对于如何解开它们现在的她显得无能无力。
每当不经意的望向身后空空的位置,她的心总会有种刺痛感,她会不知不觉地爬上天台站在欧阳小冷曾站的位置上眺望。一看见董穆雅老师她就会有所期待,她会不会带来他们的消息,又或者是他们的归期呢?她心里清楚地知道,小冷离开的时间才刚刚几天而已,可对于她来说却是度日如年般的漫长。在某一时刻,她会突然想不起他的样子了,又有的时候她会产生各种猜测,比如他从此不会再出现,而自己对他的记忆就会像现在这样一点点消逝掉,这种感觉令她既痛苦又恐惧。
她的世界看起来平静如昨,而他的世界却在被巨大的危机所笼罩着,这危机最终极有可能会将她的世界也一并吞噬掉。如果真是如此就意味着他们都将不复存在,那便是永久的分离,那是她最不情愿接受的结局。她的每一秒都比上一秒更想陪伴在他的左右,共同斩断可能分离的宿命,这是欧阳小冷走后,她越来越强烈的想法。
午休时,夏秋又不自觉的走上天台,想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天空是那样蔚蓝清澈,只是阳光微微有些刺眼。身后突然传来了脚步声,有那么一瞬间她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幻觉:是不是小冷回来了?但很快地她就意识到,那是高跟鞋连续发出的橐橐的声响。
“你果然在这儿呢,这个地方还真不错!”董穆雅推门走了上来,微微喘息着说
“董老师!”
夏秋猜测她是不是带来了小冷他们的消息。
“小冷他们已经顺利抵达东尧了,估计见过琥珀龙王以后很快就能返回王城了。”董穆雅早就看出眼前的小姑娘在为什么心神不宁。
“真的?!太好了!”夏秋轻轻舒了口气。
“想那小子了吧?”董穆雅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随手抽出一支点燃,吸了一口,吐出很好看的烟圈。
“嗯!”
不知为什么夏秋丝毫也不想掩饰,其实她从小就有些畏惧老师,但自从在欧阳古宅撞见董穆雅的那刻起,她对她的感觉就产生了变化,她们好像除了师生又多了层同伴的关系,而她的性格又恰似是一个大姐姐。
“真好!”
董穆雅的嘴角轻轻上扬了一下,因为她在夏秋的这个年纪也喜欢着一个人,现在依旧如此,虽然甜蜜总与苦涩交织,但是守着那份执念的日子,却是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哦,对了,夏秋,你没有手机吗?”董穆雅神游了片刻后才想起自己的主要目的。
“有是有,可是因为在学校不允许用,所以平时很少带着。”
“把你的号码给我,以后就可以直接发信息或者打电话给你了,红叶那家伙也经常不记得看手机。”
放学后夏秋依旧去欧阳古宅跟着欧阳勇学习刀法,才几天的功夫难度就增加了许多,已从最开始练习基本动作升级到和妖法控制的假人对招。那些假人都是欧阳勇以花瓣幻化的,虽然被他们打到不会感到疼痛但花瓣却会化在衣服上留下红色的痕迹。欧阳勇特意为夏秋准备了一身全白的轻便衣裤,这样才能更直观的看见她容易受到攻击的部位从而加强训练。
血盟带给夏秋的变化超乎欧阳勇的预料,她的动作兼具力量和柔韧度,反应也比先前快了些,几天的训练下来发招时已不再那么迟疑,出刀果断干脆了许多,已能同时应付三个花瓣化成的假人。
一个白衣少女在那些假人中挥舞梅刃翻飞闪躲,那画面简直美极了,荆棘都不记得自己看呆了多少次。欧阳小冷离开的这段时间,一直由荆棘伴在夏秋左右保护她,虽然他生性腼腆,寡语少言,但还是和夏秋成为了朋友。每一次护送夏秋,其实明明是自己的职责所在但她却总是满心感激,一遍又一遍地微笑着说着感谢让荆棘心里暖暖的,这是他在冰冷的妖界极少能感觉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