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胭没把这事搁心上,只是架不住谣言传得快。
一扭脸就成了她上赶着巴结成世安,结果马屁拍在了马腿上,成先生压根儿不领她这份情意。
假充大头鬼!
第二天她上工,两个师兄嘀咕了这么一句。
闲来无事的嚼舌根比起女学徒的话茬,显得微不足道,直到杜立仁把人聚齐训话。
鸿雉堂八位大师傅手底下的徒弟,加上帮案杂工一块,几十号人都低着头听他指桑骂槐。
“……攀高枝是条路,可根基不稳,即使上了台面也得重重地栽跟头,里子面子折干净,丢人现眼!”
都知道他讲的谁,一水儿的目光有意无意往任胭这儿瞄。
“握不住刀把的草包,光会咋呼嚷嚷,有这声口和心思怎么不上广和楼唱大戏,成了角儿我也高看一眼!”
“戏子?”有人跟着小声嗤笑,“那不是下九流的胚子,一辈子贱骨头,更让人看不起!”
骂的笑的。
闹够了,杜立仁盖棺定论:“往后躲远点,少在我跟前晃悠,脏了我的眼!”
也不知是谁特地顶了下任胭的肩。
人挨着人站,抱团的鸡崽似的,她没留神摇晃,鸡窝里顿时乱了套。
杜立仁气得指着她鼻子:“烂泥下窑,烧不成的东西——”
“任胭姑娘!”
可巧廊下来的两个年轻人出声断了他的骂,再上任胭跟前,递上巴掌大的漆红小盒:“成先生给姑娘的谢礼,您收好!”
任胭猛地抬头,眼睛呛得通红。
无论收不收,高枝今儿她是攀定了。
外人在,人群里的议论声蚊子似的,可意思搁在那儿,连被接进成家的日子都数上了。
毕竟成家的老爷是外交部的要员,进门做个姨太太也是有头有脸的上流人,后头的人嬉笑:“任姑娘飞黄腾达可别忘了咱们!”
有起哄的:“苟富贵,勿相忘啊!”
哄堂大笑。
“还不拿着,显摆什么?”杜立仁的脸色成了蟹壳青,骂道,“不成器的玩意,都散了!”
挤眉弄眼,一哄而散。
剩了任胭攥着盒子孤零零地站在院子里。
盒子里是顶漂亮的一副珊瑚耳坠子,她在家时曾见大夫人戴着出去宴客,欢喜得不得了。
她揣进袖里,拎起了靠在墙边的小锤子。
“任姑娘,马上做贵太太了,活就我们替你做了吧!”
有人假逗闷子,有人真拈酸吃醋,她当耳旁风。
吴司海也来:“下半晌发月钱,原本没你,掌柜的瞧你这两天不容易就破了例。”
“谢谢师兄提醒。”
“哎——”
任胭抬脸,看他凑在一起的扁豆眉。
吴司海犹豫很久:“我看过鱼,手艺不错。”
任胭抿嘴笑了。
吴司海走得快,没看着。
进了后厨,杜立仁轻飘飘一句:“真有本事就把人娶了放家里,大伙儿的麻烦都省了,我这儿也少不了你的好处。就怕你下三滥,人瞧不上你!”
吴司海隔着窗子看院里的小姑娘,攥紧了拳头。
任胭不知道他们琢磨这一出,欢欢喜喜地领了月钱,趁着给客人送食的功夫买了支钢笔。
不是好物件,但胜在使得顺手。
回鸿雉堂的时候,正碰上成世安的车。
她亲手把钢笔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