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城里一片大乱,大夫在前方救济伤员,甘遂心里急得像油煎,还是没办法。山栀粗通医术,大抵能枕出半夏劳累过度,动了胎气,先去药房捡了一副安胎药灌了下去。
半夏是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甘遂坐在旁边打瞌睡,他也是好几日没睡觉,临到天亮才眯一会儿。半夏准备给他搭上被子,才微微一动,他就醒了过来。
“怎么了?”甘遂受惊睁开眼,眼里全是血丝。“你醒了,渴不渴……饿不饿……要不要……”
半夏抓住他的手贴近自己的脸“好了,我没事的,我和宝宝都好好的。”
甘遂低下身去贴着半夏的脸说道:“对不起……”我在你最需要的时候没有在你身边。
“那你今后要对我和宝宝很好很好哦。”
“好,来拉钩。”甘遂一本正经的说道。
半夏同他拉钩“那我就勉强原谅你吧。”
“饿了吧,我们一起吃个早饭吧。”甘遂将半夏扶起来,半靠着“我已经让寒水在大夫门前等着,只等他一回来,就再来诊脉。”甘遂不太信任山栀的医术。
“外面的情形如何?”
“很惨。不过林家军已经将科勒人赶出定县,现在他们还有一万多人守着陵县。”
“你看见林天宇了没?”
“在他攻进城的时候远远地看了一眼,看不太真切。”
“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安子以前都时常念叨他。”
“他总要来一趟的,到时候就见着了。”
“你说皇上心里是怎么想的,漠北和凉州相隔那么远,偏偏从那儿把林家军调过来,要是直接从前边的随州调兵,哪有现在这般状况。”
甘遂低眉给她盛了一碗粥,说道:“陛下大抵是在为安子和林家军铺路。”
“什么意思?”
“林家军三年前携着大量的金银去漠北练兵,这三年以来半点消息都没忘外漏。现在大约是已成气候,陛下要让他成为梁国最不可或缺的军队。你看着吧,这次血战之后,林家军肯定要接着向前挺进,说不定到时候能直接打到科勒人的老家去。”
“不是说穷寇莫追,这一块硬骨头恐怖不好啃。”
“安子明年就十岁了,朝中立储的意见越来越明显,陛下想必压了又压,但是这始终不是办法。估计陛下的打算是想让林家军打出名头,成为安子最好的后盾,然后再以林家之名,将安子名正言顺的带回宫中。”
“那依你看安子很快就要回宫了?”
“这个问题我早就和他讨论过,他心里也是有谱的,安子小的时候漂泊江湖,所以比一般的孩子更加早熟,他很清楚自己的责任。”
“可是不管他怎么觉得,我始终感觉他还小……”
“姐夫……我进来了?”门外忽然传来安子的声音,两人的话题不得不停止,半夏看了一眼安子,见他神色如常想必是没听见什么。
“怎么了?”
“山栀说姐姐该喝安胎药了。”
“是药三分毒,我觉得自己没什么不舒服的,不用在喝药了吧。”重要真的很神奇,每一种都特别苦,关键是还能苦出不同的感觉,半夏每次喝完药都感觉自己就要羽化成仙,整个人连头皮都是麻的。
“那可不行,这是最后一副,一定要喝的。”
半夏硬着头皮喝下那碗苦药,漱了好几次口才算好些。
“见到你舅舅了没?”
“他是真忙,不过快到新年了,大约他是要来过年的。”
可不是嘛,再过半月就是年节,街上本来欢快的气氛被这场战争一闹什么氛围都没了。半夏身体好些了之后和香玉一起出门置办年节的东西。香玉是甘遂新买的小丫鬟,人不大,才十四五岁,不过手脚麻利,走路飞快,干活也利索。她全家都在这次大战中没了命,她索性自卖自身,来府里边儿当了丫鬟。半夏原本使唤她还有一些不自在,现在也慢慢习惯了。
甘遂在最初的时候照顾了半夏两天,后来看半夏确实没事,这才匆匆回到县衙。这下子比原来还要忙,沐将军逃跑了,将军府却还在这儿,大战之后里边情况极其惨烈,有好几个小丫鬟不甘受辱一天到晚寻死觅活。甘遂是对这些无所谓的,派了一个录事前去安抚安抚,毕竟他是有家室的人,一切桃色方面的东西,都必须要远离。
最忙的是灾后重建,此次大战定县的死亡人数最多,就连县衙都被烧毁,现在也没个县令,县丞好多事拿不准,一天到晚的来找他。再就是凉州城内,建筑受损,人员伤亡一项一项,甘遂又忙的昏天黑地,每天回家都半夜了,半夏早就熟睡了,倒是他们家小闺女。有时他手放在肚子上,还能给他打下招呼。
紧绷了大半个月的神经在腊月二十八日这天开始放松下来,今年过的格外的不容易,腊月二十八日封印之后,要等到大年之后才会再开衙,这段时间要是没什么十万火急的事,一般也是不会不会闹到甘遂面前的。底下的人好多都送上帖子,要给知府大人一家拜年,他们也是看到的知府大人这个人是个实干的人才,自己干实事,对底下的人虽说严苛一些,但是指导也是颇多。趁着年节也巴结一下,估计今后多半是要高升的。
甘遂直接全部都推拒掉,老婆怀孕已经七个月了,这个时候更是需要注意。要是大宴宾客少不得要操劳,干脆全部都拒绝,自家人关起门来开开心心的过个节。
半夏在这孕后期越发得觉得难受,有时候半夜抽筋被痛醒,还要咬牙忍着,甘遂没办法只能让自己别睡得那么死,一觉得有动静,立马就惊醒。半夏看他的黑眼圈比自己还要重,心里边儿心疼,甘遂还安慰她:“这可是国宝的标志,珍贵着呢。”
林天宇是在二十九的夜晚才匆匆赶到的,胡子拉碴,甲胄脏乱,也不知道多久没好好收拾收拾。他一进门,半夏赶紧招呼人给他烧热水泡泡,山栀看见他远远就避开了,林天宇眼里的光一下子黯淡下去,不过很快调整过来,毕竟他已经见了太多的生死,这些情情爱爱感觉在这些面前开始变得苍白而脆弱。
林天宇泡了个热水澡,香玉快手快脚的将饭菜呈上来。林天宇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没吃这样温热的饭菜,战争一直持续,好好吃饭都成了奢侈,每天就啃着干粮就着热水,有一餐没一餐。他本来还保留着世家子弟的矜持,不多时就开始狼吞虎咽,一大桌的菜让他一个人吃的精光,吃完之后大大的打了个饱嗝,瘫在椅子上“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啊。”
他也真是又累又困,现下吃饱了一瘫软下来就开始打瞌睡,半夏赶紧叫他去客房休息。客房是早就收拾好的,半夏知道他要来,被子也趁着前两天的大太阳晒得酥软蓬松。林天宇躺在上面没过半盏茶的功夫就开始呼声震天。不多时窗边飘进一个人影,慢慢的走在床前,又像是害怕惊醒了他,悬空的抚摸了一下他的脸,终归转身又出去了。这一切林天宇都好像毫无知觉,他只是侧过身,又沉沉的的睡了过去,只是可能做了噩梦,皱了皱眉那英挺的眉。
林天宇足足睡到了第二天下午,醒来时安子在庭院中给半夏舞剑看。林天宇整了整衣裳,直接从窗子飞身而出,捡起一根树枝“安子,我瞧瞧你这几年学的如何。”
安子最是喜欢和别人过招,当下点点头,两人都认真的开始。安子师承陆英不过到底还年幼火候不够,二十招之后就开始有些捉襟见肘,到第三十五招时手中的木剑直接被林天宇打飞。
“承让承让了。”林天宇得意地说道。
“这可不是师傅教的不好,这是我自己学艺不精。”
“你还小呢,能有现在的身手也算是不错了,我在你这个时候,还没你这么好呢。好小子,长大了,你娘要是能看见你这样子,在泉下也能瞑目了。”
“累了吧,快进来歇歇。”半夏招呼安子和林天宇进来,又将棉巾递给他们“大冬天出汗极容易着凉,赶紧用毛巾隔一下背。待会儿下来喝银耳汤。”
屋子里边烧着地龙,暖和是暖和就是很干燥,半夏就让何嫂子炖了一大锅银耳羹。
等到两人再下来时,甘遂也坐在桌前喝汤。
“段师兄怎么没跟你一块儿过来。”
“他说是去拜访以前的故旧,许是要年后再过来了。甘知府未来的日子多帮衬。”
在封印之前甘遂接到的最后一封旨意就是封林天宇为凉州大将军,暂理凉州一切军务。
“将军还请多多关照,甘某以汤代酒敬您一杯。”
“大过年的喝汤是个什么意思,喝酒才好啊。”
“那不行,酒味太大会熏到我的小闺女。你这种孤家寡人不懂,这当爹之后就要细心一些。”
林。大龄剩男。天宇为这种无耻的炫耀感到异常的扎心。
“据说沐将军逃回京城之后陛下大为震怒,当朝就发了大火,文家那老匹夫倒是乖觉,直接告诉陛下大义灭亲,要求将女儿女婿一家斩首示众,据说他女儿推向菜市口的时候,还不敢相信这是她爹进的言。”林天宇啧啧地说道。
“沉溺于权势的人,为了保住自己的权势,什么都肯做,别说一个庶女,哪怕是嫡嫡亲的女儿也会直接说抛就抛下。”
“不过这种人死不足惜,大难之前就搜刮民脂民膏只顾享乐,大难来临直接抛下百姓走掉。我都没法想象要是有个和他一样撑不住的知府在,估计这凉州城早就被占了。姓文的倒是想的轻松,让他来挣军功,没想到他这么不靠谱。烂泥扶不上墙。”
“大过年的别说这些了,好好生生过个年,年后怕是更不清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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