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笙辗转了三家典当行,将手里能卖掉的首饰全都卖掉了,其他几个有些纪念意义的她没敢卖,怕傅言算问起来她拿不出手。
慕笙打车回美容院的路上,就接到了阿刚的电话。
他急急忙忙的问:“你这个小丫头又在做什么呢?我卡里怎么多了这么多钱!”
慕笙笑着说:“阿刚哥哥,你赶紧去让红玉姐辞职,你们俩搬到别的地方去结婚生孩子,这些钱足够你们置办新房和新车了!”
阿刚沉声问道:“慕笙,你是不是惹麻烦了?”
慕笙顿了顿,说:“是,我惹麻烦了,将来怕会牵连到你们,所以你们赶紧拿着钱走,永远都不要再回滨海市了。”
阿刚有些恼了:“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要走就一起走!我跟红玉怎么也能给你一口饭吃!”
慕笙摇摇头:“阿刚,我们得分开跑,你听我的,你和红玉姐好好过日子,永远都不要跟别人提起你认识我。”
阿刚那边没了声音,慕笙急着叫他:“你听见了没有啊!现在就收拾东西走!”
阿刚沉默良久,才点头:“听见了,我这就去接红玉。”
慕笙这才放心,她挂了电话,打车到了美容院。
她溜进包间,刘思雨还躺在床上享受着美容服务,慕笙也立刻换了浴袍躺上去。
刘思雨听到声音,猛地坐起来把面膜扒下来,问:“你没事吧?”
慕笙笑着说:“没事啊,都说了就是去办点事,这不就回来了么?”
刘思雨上下打量她,确定她没事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躺回到床上,说道:“慕笙,你可再也别跟我玩这种刺激了,我这小心脏实在扛不住。”
慕笙点点头:“不会了,就这一次。”
两人在美容院做完脸,又在商场里随意逛了几圈,慕笙担心傅言算起疑,便买了几件衣服,又顺手给傅言算买了件衬衣。
刘思雨在旁边笑着打趣:“你们俩这是已经提前进入婚姻状态了?”
慕笙没应声,指着那件黑色暗纹的衬衣,说:“就这个,包起来吧。”
刚买完单,傅言算的电话就到了,慕笙接起来:“喂?”
“逛好了吗?”傅言算问:“我过来接你。”
慕笙点点头:“嗯,差不多了,你过来吧。”
她挂了电话,跟刘思雨一人一杯奶茶捧着走到大门口,傅言算的车早就在那里等着了。
傅言算一身西装,站在黑色的宾利边上,简直如杂志上抠下来的男模一般,不少女生都在往那么张望,甚至有人拿出手机拍照。
刘思雨戳了戳慕笙,低声说道:“别的不说,傅言算真的帅的掉渣啊!”
慕笙呵呵一笑:“嗯,是挺帅的。”
傅言算看见她后,快步走了过来,顺手接过她手中的购物袋,问:“逛了大半天了,累不累?”
慕笙摇摇头:“女孩子逛街哪有嫌累的。”
傅言算掂了掂手里的东西,说:“没买什么啊?怎么了?没有喜欢的?”
慕笙点头:“嗯,都不太喜欢。”
傅言算伸手摸了摸她的发心,安慰道:“那过几天去国外逛,总有你喜欢的。”
刘思雨简直要被这男人酸死了,立刻跟慕笙打了招呼溜之大吉。
傅言算带着慕笙回了枫园,走进客厅后,慕笙将那个装着衬衫的袋子丢给傅言算,说:“给你。”
傅言算一愣:“给我的?”
慕笙点点头:“嗯,看到了,觉得好看,就买了,你试试合不合身,不喜欢的话就拿去……”
“喜欢!”傅言算笑着应她。
她愿意给他买衣服,像个乖巧的小妻子一样对他好,他欢喜的不得了。
他换了衬衫,对着镜子左右照着,那高大俊朗的男人如同一个得了新衣服的小孩子,眸中都是雀跃。
他抱着慕笙亲了又亲,才说:“晚上我有个应酬,要晚点回来。”
慕笙愣了一下,低低的“嗯”了一声,说:“去吧。”
傅言算有点委屈,拉着她问:“你不留我一下?就赶我走?”
慕笙无奈:“我留你干什么?你去应酬,又不是不回来了。”
傅言算可怜巴巴的瞧着她,说:“那你假装留我一下也行啊……”
慕笙咳了一声,说:“别去,没了你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看不进电视剧,哪都别去,就在枫园跟我待着。”
傅言算掐了掐她的鼻尖,宠溺的说她:“小没良心的!”
他换了西装,和肖寒一起吃了门。
傅言算前脚走人,慕笙后脚就进了书房,把没弄完的文件都导入了U盘。
她又打开罪域的那个文件夹,里面不乏一些傅言算参与的走私类的证据,傅氏的底子原本就不干净,傅言算也从未打算将公司洗白,否则怎么赚钱?
她看着电脑上的下载进度条一点一点推进,终于走到了尽头。
慕笙拔了U盘,手有些发抖,她抬手摸了摸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流了满脸的泪。
她抹了一把眼泪,咬牙说道:“慕笙,不许哭!”
可她心底有一个角落,痛得让人发疯。
她攥着U盘回到房间,捂着嘴无声的哭泣。
这个小小的东西交出去,傅言算会和傅氏一起接受调查,即便不能将人置于死地,也足够让傅言算遭受灭顶之灾。
他这十年来苦心经营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
慕笙哭够了,去洗了把脸,换了身衣服出门。
刘阿姨急着问:“慕小姐,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啊?”
慕笙扯着嘴角笑:“我……出去办点事,很快就回来。”
她打车去了警.局,深更半夜,一个哭的眼睛红肿的小姑娘跑过来,工作人员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慕笙坐在椅子上,只说:“我要见你们局长。”
她不会将东西交给底下的人,必须是局长,这样才能放心。
她说:“我是十年前,慕氏洗钱案的主谋慕博涛的女儿,我要见你们局长。”
这样的身份亮出来,她很快就见到了局长,慕笙将手中的U盘交出去,连同她在傅氏那边拿到的账本,里面还有些偷税漏税的证据。
慕笙说:“就这些,我有证据,也是人证,去抓人吧。”
此刻,傅言算的应酬才刚刚开始,就接到了林曜的电话。
他走出餐厅,林曜正站在路边,靠着路灯抽烟。
傅言算走过去,说:“你说查到了傅仲背后的神秘人,是谁?”
林曜皱着眉,将手里的资料丢给他,说:“傅言算,我原本不想告诉你的,可现在既然我查得到,你迟早有一天也查得到。”
傅言算翻开资料,怔了一下,冷声说道:“你差错了。”
林曜将烟头扔在地上,皮鞋踏上去碾灭,说:“没错,之前傅仲的通话记录都是加密的,破解完之后所有的号码都查过了,这个号码的身份登记人是……笙笙。”
傅言算的手不安的去摸烟盒,又抽出来,说:“差错了,阿笙从来没见过傅仲,怎么可能?”
林曜说:“那就是有人用她的身份证注册了电话号码,通话频率大概两周一次,绝不是偶然。”
傅言算的眉心紧皱,摸出手机给肖寒打电话:“下来开车,回枫园!”
林曜拉开车门,说:“坐我的车走吧,我跟你一起回去。”
傅言算没有推辞,钻进了副驾驶,林曜的汽车开的飞快,傅言算的侧脸冷硬如铁,良久,说:“开慢点。”
他闭着眼睛,那些过往如电影一般在脑中闪过。
傅仲背后神秘的指挥人,莫名其妙靠近傅嘉宇的慕笙,突然带起追踪器项链的那天……
那个小姑娘原本乖巧又恬静的站在他面前,可好像突然之间,她的身边大雾四起,将她笼罩在其中。
林曜开的再慢,终究还是到了枫园。
两人下了车,还没进门,就听到警笛声由远而近的开过来。
浓重的夜色中,有持枪的刑警冲了进来,出示了证件,列举了罪名,枫园中一片混乱。
傅言算恍惚觉得像是回到了慕博涛被捕的那个晚上,笙苑中也是如此混乱。
只觉得脑中嗡嗡的响,甚至没有仔细去听警.察都说了些什么,便被人扣进了车里。
他只看到林曜惊慌的脸,还有刘阿姨不知所措的表情,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小姑娘,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
傅言算只来得及拉住林曜,说道:“找到她!去找她!”
林曜点头:“我知道。”
他们俩是密不可分的利益关系,傅言算要是栽了,罪域就要寻找新的庇护者,林曜也不希望他出事。
汽车呼啸着离开,刘阿姨哆嗦着问:“林先生,这是怎么回事啊?先生……先生他怎么了?”
林曜皱眉问:“慕笙呢?慕笙去哪里了?”
刘阿姨慌乱的答:“慕小姐……慕小姐她出去了,说是去办事,哎呦这可怎么办?这都快要结婚了,慕小姐要是知道傅先生出事了,一定会难过死的!”
林曜摸出手机打电话,吩咐手下:“去找!就算把滨海市翻过来,也要找到她在哪里!”
林曜派人寻找慕笙,可慕笙如同人间蒸发一样,毫无痕迹。
与此同时,傅氏总裁因多项商业罪名被捕的新闻爆出,傅氏股价大跌,不过短短两天,几乎跌停!
对手公司纷纷施压,傅氏员工逐一跳槽,虽然有肖寒和几位骨干支撑着,可傅言算迟迟不出现,公司内部早已人心惶惶。
此刻,看守所内。
傅言算坐在玻璃后面,面色憔悴,眼下乌青明显,下巴的胡子也愈发嚣张。
林曜沉声说:“没找到,我的人已经将她去过的地方都找了一遍,还有她平日交往的朋友和舍友,都派人去追踪了,她没联系过任何人。”
傅言算阴鸷的眼眸盯着她:“你是想告诉我,罪域连一个小姑娘都找不到吗?”
林曜的眸色暗了暗,说:“傅言算,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洗清罪名!你找到她要做什么?”
傅言算靠在椅子上,眼眸猩红:“我有话要问她。”
林曜闭了闭眼,说:“问什么?傅言算,这还用问吗?你是要问她,还是要杀了她?”
傅言算的舌尖顶了顶腮帮,眼神阴暗:“那你找不到人,是能力所限,还是怕我杀了她?”
林曜的眸子一冷,起身说道:“我是来带话给你,明天开庭,需要你配合,这些事自然有人顶罪,至少你一审不至于被定罪。”
傅言算点点头,轻声说:“只有一个人能定我的罪。”
翌日,傅氏总裁傅言算多项商业罪名及刑事罪名开庭审理,官方选择了封闭审理,不接受媒体采访和直播。
法庭上,傅言算沉默的坐在被告席上,肖寒和林曜安排的律师极有分寸,将几项罪名尽数推到了下属身上。
毕竟所有的证据都只是文件形式,落了傅言算的名字,并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能够证明,傅言算参与其中。
直到,慕笙的出现。
那个消失了整整一周的女孩,穿着一身黑色长裙,长发柔顺的散在背后,表情淡然,像一个送葬的人。
林曜的眸色瞬间冷下来,他甚至直接起身喊:“笙笙!”
法官敲了敲桌面:“肃静!”
众人看着这个女孩走上证人席,而一直沉默不语的傅言算终于站起身,黝黑的眸子死死地锁住她。
他张了张嘴:“阿笙……”
慕笙的身子微不可查的抖了一下,她站在证人席上,看向法官,说:“我证明,他有罪。”
傅言算的眼中有一瞬间的绝望,仿佛所有的光芒尽数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孤寂。
他所有的希望在此刻湮灭,那唯一能将他定罪的人冷漠的看着他,如同看着一个陌生人。
“我证明,他有罪。”
她是他最亲近的人,看过他所有的文件与记录,听过他的电话,知道他的行踪。
庭审休息时,慕笙离开了法庭。
林曜快步追上来拉住她:“笙笙!”
慕笙被拽的一个踉跄,林曜从未在她的脸上见过这样的表情。
她一向是温柔的、乖巧的、狡黠灵动的,偶尔露出一丝冷漠,可也只是一闪而逝。
可现在,慕笙的脸上满是平静,甚至是生无可恋似的。
他心里一急,喊道:“你疯了!你敢对傅言算下手?你知道他还有多少后手吗?你觉得这样就可以把他送进监狱是吗?”
慕笙张了张嘴,说:“该做的我都做了,该说的话我都说过了,能走到哪一步,我不在乎。”
林曜看着她平静无波的眼神,简直被她逼疯。
他喊道:“你知不知道傅言算会怎么报复你?慕笙,你怎么敢跑到法庭上作证?”
慕笙低声说:“我不出现,那些不够定罪,我出现了,至少增加了一些定罪的可能。”
林曜简直快要将自己的牙都咬碎,他怒吼:“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慕笙终于露出一丝微笑,或者说一丝自嘲的笑容,她说:“那不然呢?你以为我很想活着吗?”
这可笑的重生,这可笑的人生,还有这虚伪的生活和爱情,她早就演不下去了。
林曜的心狠狠的颤了颤,他拉住她,说:“笙笙,发生什么事了?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你不是爱他吗?你跟我说过那么多次,你只爱他,你都要嫁给他了!”
慕笙被他拉扯的摇摇晃晃,说:“我骗你的。”
她似乎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自己很厉害,她没忍住,笑出了声。
慕笙捧着肚子,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她说:“我骗你的!也骗了他,骗了所有人!”
她甩开了林曜的手,说:“什么婚礼?什么爱情,都是狗屁!”
她摇摇晃晃、踉踉跄跄的往外面走,笑的前仰后合。
如果可以,她什么都不想要,她只要爸爸回来。
那年炙热盛夏,她赤脚走下楼梯,从未见过一个叫慕言的少年。
林曜跟了慕笙一路,只瞧着慕笙回到了笙苑。
她站在别墅外面,站了十分钟那么久,才终于抬脚走进去。
林曜跟在后面,看着慕笙走进空荡荡的别墅里,这里被傅言算派人重新装修了,家具都还没有搬进来。
慕笙穿着漆黑如墨的裙子,躺在了地板上。
她将自己缩成一团,轻声说:“爸爸,我累了。”
慕笙闭上眼睛,睡在冰冷的地板上,恍惚间看到那慈祥的笑容,她伸了伸手,说:“爸爸,我想家了。”
她只觉得自己睡了一辈子那么久,一直到暮色四合,别墅里黑暗的吓人。
慕笙终于皱着眉睁开眼睛,一睁眼,她敏锐的捕捉到了空气中的烟味。
然后,她看见客厅楼梯的位置,有人坐在最后一阶台阶上,沉默的抽着烟,红色的烟火在黑暗中忽明忽灭,像是恶魔的眼睛。
她磨磨蹭蹭的坐起来,拽了拽自己的头发,听到男人沙哑的声音:“醒了?”
“嗯。”慕笙点头。
男人丢了烟头,猛地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将人一把拉起来,声音如地狱恶鬼:“不惊讶?”
慕笙扯着嘴角笑:“惊讶什么?我的阿言,一向很有本事,恭喜你,这么快就重获自由。”